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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有一位洛少爷,扯过皇帝胡子,踢过丞相的屁墩子,欺过男、霸过女,还策马扰过民,是一位实实在在的纨绔,非常惹人厌恶的那种。
许是天怒人怨,咒他死的人多了,然后他就真的死了。
死时刚十八岁,年华正好,可谓英年早逝。
本来呢,祸害死了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洛少爷死得太是时候了,被祸害过的人都没空搭理他。
这会儿正兵荒马乱,京城那些个被祸害霍霍了小十年的大臣们正遭新皇整顿。
南关之地烽火连天,兵将们用尸体堆砌城墙抵御那些个非我族类狼子野心的草原蛮人,血味冲上了天。
南关这仗打得热火朝天,南关往东北方向的一地却遭了天灾,灾民哀鸿遍野,洛景洛少爷就是这个当口死的。
说来他死得冤枉。
洛少爷当了十多年祸害,好容易脑子一抽接了这个造福百姓的差事,兴冲冲地去赈灾抚民,结果被灾民踩死了。
洛景连骂娘都没地骂去,只好乐观地想着正逢乱世,死了也挺好,死了也用不着遭罪。
于是无常来索他魂时,他就很坦然地跟着走了。
可到了地府时,阎王派了个传话的告诉他,他其实还有五十年的阳寿,用不着死那么快的,这是地府的失误,会为他安排个好胎,让他尽快地投胎。
洛少爷心想,这个乱世能有什么好胎?
若生到帝王家,不是做他对头的儿子就是做他跟班的儿子,做对头的儿子想想就觉得憋屈;若是做跟班的儿子……即便跟班现在是皇帝,也不大行。
一想到跟班被欺负得冒鼻涕泡那样,做跟班的儿子估计会被后宫那群女人算计死。
他京城洛少怎能如此憋屈?
若是生到那些个大臣家里,还是算了吧,那些个大臣一水溜的牛鼻子,长得还不行,万一把英俊潇洒的他给长残了怎么办?
倘若生到寻常百姓家,这个世道……且说呢,哪有什么好胎可言。
洛景溜溜达达地到了忘川旁,折了一支曼珠沙华把玩,有点没心没肺地想——
嗐,且看地府如何安排吧。
过了几天,地府派阴差来说,最近死得人太多了,他投胎一事安排不过来,还得等着。
不过呢,他虽然只活了十八年,大奸大恶的事没干过,却小恶不断,也是一番因果,得还。
洛少爷一听,心道,你要是让小爷再活个十年八年的,小爷保准什么因果都不欠,死得干干净净,你们的错,干小爷屁事儿。
他心里头这么想,嘴上却说:“怎么还?”总归不能得罪小鬼,小鞋可不好穿。
那阴差说:“阎王爷说,最近地府忙不过来,让你领一份临时差事,帮着地府将地上的魂魄给勾下来,以此就算还了因果了。”
原来勾魂使一职这么随便的嘛?
洛景随口道:“就我一个?”
阴差答道:“目前就你一个。”
洛景心想,这乱世死的人也不少,地府忙乱间要出差错,怎么偏生就出小爷身上了呢?还故意拐着弯地让小爷出任阴差?天下有这么好的事么?
“行,不过……”洛景故意顿了一下“我有个要求。”
传话的阴差微微一笑:“好,请说。”
洛景挑了挑眉:“给我一具可以在人世间行走的身体,除了任阴差期间,我要呆在人间。”
阴差思考片刻,点了头。
——
十年后。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哦不,正是干活的好时机。
这晚,要死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胖子。
月光透过纸窗撒进了屋内,屋前屋后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的风吹草动。
洛景来到胖子床边,打开一本书,书封写着三个字——阴阳簿,专门记人生死命数的。这是洛景干活的家伙之一。
阴阳簿泛着薄光,自动翻开某一页,书页上写着:秭阳全氏,奸虐妇人,有损阴德,原定五十寿岁,今减至三十,死因由尔自行决定。
这本阴阳簿是地府专门给他这一类要赚功德的人弄的,一般来说,死因都是地府早就定好的了,不知为何到了洛景这里,有的死因就由他定了。
引渡十年,洛景最爱的就是这一类死因由他决定的。
这些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死后都要下地狱的那种,他下起手来可谓是心狠手辣,相当于下地狱前的开胃菜。
床上的人睡得不大安稳,呼吸间露出几声梦语:“别……不要…不要!别杀我!”
洛景心道,你的仇人大概是杀不了你了,只能我来取你狗命。
他伸手往床上虚空一拍,那全氏的魂魄便被震了出来。
全氏惊醒,刚刚睁开眼就见勾魂索直面冲他而来。
他连忙拿出一道黄符拍向勾魂索,索链一滞,他趁机溜了。
洛景给地府干活这么些年,勾的魂魄当中不
', ' ')('乏有想逃的,他都习惯了。
人嘛,都不太想死。他挺能理解的。
不过这人千不该万不该,撞在他手里还给跑了。
地府阴差令则,其十,若减寿之人逃之,阴差须追回,后入十八层地狱,在其原本刑罚之前行刑,若阴差追不回,则阴差受之。
洛景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然后他闭眼感知了下全氏的逃窜方向——往东北。
洛景一个闪身就到了逃走的全氏身后,他的声音泛着一种空灵气:“厉鬼勾魂,无常索命。秭阳全氏,子时毙命。”
洛景淡淡的声音在全氏耳边回响,萦绕不散,他的额边冒着豆大滴的汗液,脸色煞白,死相将成。
他轻笑一声:“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是留不到五更天的。跑什么?”
全氏充满死相的脸上出现了阴鸷的神色,他恶狠狠道:“为什么不跑,若是我逃过了无常这一关,那我便是逆天改命第一人,地府也奈我不得!”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完还不断臆想:“他告诉我,一旦过了地府定的死期,阴差便动我不得,我便可以永存于世……”
洛景:“……”这打哪来的傻子?
他瞥了眼阴阳簿,哦,秭阳来的。他心里又冒出一句话,这么个傻子居然在他手底下跑了?!传到地府其他的阴差耳朵里,他还有什么颜面?
洛景提起死胖子的领子狠狠地扇了两耳刮子,让人闭了嘴。
随即,他一拳将人锤进了巷道里,闪身进去揍鬼,拳拳到魂。
子时将至,寂静的夜空里飘荡着人的哀嚎声,沉睡的人们翻了个身没有理会耳边的朦胧的叫声。
但浅眠的人却惊醒了。
另一条巷道里的人走了出来,循着声音走去,哀嚎声愈来愈近,他借着月光看到了一个白衣人正把一个体型硕大的人往墙角踹,然后一个闪身又把仍在空中的胖子锤回来。
他忍不住惊叹:“兄台,好身手!”
洛景揍鬼正揍得欢,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第一反应是掏出勾魂索将人捆了,防止这人再跑辱他名声。
直到勾魂索将死胖子缠严实,洛景才转过身看向那人。
那人身上三盏魂火燃得正旺,阳气正盛,是个活人。
他干活时是魂魄形态,也就是持无常令的无常,大小算个阴差。
这活人是怎么看到他的?
被勾魂索捆住的死胖子抽动两下,洛景想起来,这死胖子逃的时候是拍了一张黄符的,那张符有问题。
洛景干活二十年,第一回要栽了,还是栽在这么个死胖子手里,刚刚撒完的气登时又回来了。
他看了眼死胖子,那条勾魂索随着他的意愿缩紧,死胖子脸上的死相愈发明显。
洛景看着活人,喜怒不显:“兄台大晚上不睡觉,乱跑什么呢?”
那人道:“睡不着,就瞎走走,听到有人哀嚎,在下就过来看看。”
看看?随意一看就看到阴差办事儿,这位兄台气运大概不怎么好。
洛景思索一番,觉着还是打晕这人比较好,月色朦胧,也看不真切。
他走到那人面前,微微一笑:“兄台,你看……”
洛景随手指了个地方,那人傻愣愣地看了过去。
趁人不备,他一个手刀就把人劈晕了,伸手在这人额上停了片刻,略略施法,将人糊弄了过去。
这时,打更人从巷口过去,一敲锣喊一声:“子时已至~”
洛景将那人扶到暗处,让他靠着墙睡了。
他转身,勾魂索已将全氏的魂魄勾出捆好,接着翻开阴阳簿,记上一笔:洛阳全氏,欲避死逃走,无常洛景已追回,全氏子时毙命,已成。
他正收回阴阳薄,忽然瞥见暗处睡着的凡人,想了想,又往薄上添了一笔:其中,有一活人撞见。事闭。
写完,洛景牵着死胖子去地府了,将鬼送上了黄泉路后,他又去了趟当初给他带话的阴差那,告知一件事:“我刚带回来那只鬼手里有可以挡我勾魂索的东西,你多留心点儿。”
那阴差:“你为何不直接给上头地府阎王那,记一大功,说不准你这无常就升迁了呢。”
升个锤子的迁!升迁了好继续给你们卖命骂?
当年就是阴差不服阎王管教,跟人间那些求长生的道士勾结,他刚巧在那处,受了这无妄之灾。
听那死胖子的话音,估计那狗阎王又疏漏了,让那些个痴心妄想的道士又在蠢蠢欲动。
他十年前已经被迫掺和了一回,这次他绝不会趟这趟浑水。
洛景想起当年因为地府失误被踩死的自己,心中怒气更盛了。
要不是狗阎王偷溜打盹没管好手里阴差,他能死得那么凄惨嘛?!
而且地府借此让他干阴差没点叵测的居心,他是半点都不信的。
更何况他顶多算一个局外人,摊上这劳什子烂事委实不划算。
他道:“判官大
', ' ')('人,我这无常再升迁,莫不是要与谢必安、范无救两位争位子了么?”
洛景笑了笑:“得罪人的事儿,我可不干。何况跟您说不就相当于报给上头了吗?”说完,也不给判官回话的机会,一溜烟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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