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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惜命的李禹翎,第二天就开始勤于左臂的康复训练,还让舅舅帮他把家里的一大摞复习书都拿来医院学习。
他学累了就拿出一个包装没拆的眼镜盒,这是他以前给沈南星买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当时能送却不想送,现在想送却送不出去。
如今,反复摩挲。
“你都快给它玩包浆了。”秦北陆笑道,“啥玩意经得住你这么摸啊?”
看到李禹翎开始把眼镜盒放怀里,秦北陆差点呕出来。
秦北陆和前女友最近频繁地见面。
他这天又来问李禹翎,骄傲地仰着下巴:“烦,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她复合啊?”
秦北陆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李禹翎看起来很孤独地坐在床上。那么的可怜,像被主人抛弃的大黄狗。
小时候秦北陆很喜欢和自己家新买来的一条大黄狗玩,总是躲在它满身的金黄温暖皮毛里睡午觉。因此被跳蚤咬,长了一身红疹,日夜痛痒,凄惨至极。心爱的大黄狗就被爸送去狗肉市场了。爸还笑呵呵端回来一盘狗肉说:「给你解恨了,儿子」
当时小秦北陆浑身遍体的红疹还没好,正在煎熬,看见狗肉,差点当场去世。
如果刚开始就给狗打除菌针就不会落到那地步,但拽着爸的裤腿哭断气也无用。爸永远只关心哥哥秦东川。偶尔稍微关心他一下,也只会搞成这个哭笑不得的样子。
哥读北京的昂贵高中,将来会回来他们这个分数线很低的省高考。而他全凭自己努力上煤铁三中,爸不愿意帮他搞关系。初中往西域KTV豪充的10万元还是偷的老爸银行卡的钱出来装逼。
死对头沈昊是被后妈和亲爹欺负,才出来想混个名堂。秦北陆觉得自己没有被任何人欺负,他很幸福,只是偶尔会失落于父亲的偏心。
当年,他的亲生母亲大着肚子要挟走了一套房一辆宝马,被要挟钱财的秦父却很得意。
路人问:「这么着急干什么去?」一般的丈夫会答:「我老婆生孩子了」
秦北陆的爸则这样骄傲地回答:「我老婆要生孩子,我另一个小老婆也要生孩子了」
秦北陆懂事起就喝爸爸法定原配妻子的奶,严格来看,不算「后妈」,算「前妈」。前妈反而对两个儿子一碗水端平。
富亲戚们,有家里老婆生二胎,外面小三生三胎的;有四次结婚三次离婚的;男长辈全部定期嫖娼或养长期小三。女长辈有几个养年轻的小帅鸭;有终生不婚移民国外的,也有去大城市做试管婴儿的。
秦北陆的前妈因为黑虎这件事,觉得市内很乱,也思念儿子,已动身去北京了。秦北陆懒得留在家里看父亲的哭丧脸,这才天天陪李禹翎住院。
秦北陆可懒得和秦东川比,他毕业后照样继承家产。反而他很不屑,秦东川这么辛苦走来走去地备考,考个重点大学和差点的大学有什么区别呢?没经过社会历练,就是温室里的废物。
作为煤铁三中校内几乎唯一的真富二代,秦北陆很是得意。那些假富二代,穿A货的假有钱人,被秦北陆毫不留情地一个个戳穿,他哈哈大笑,所过之处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穷鬼,挥挥手就能让他们络绎不绝地来跪舔,或是睁着嫉妒得发红的眼睛,不甘心地看着自己。有人说:「有钱人的孩子谁来三中啊?你是不是不是亲生的?」
秦北陆把那人的头按在洗手池里:「真可惜,我爸是亲爸,妈是亲妈,就是比你强,一辈子都他妈的比你强」
秦北陆听说爸爸的朋友生了个傻瓜儿子,和他一届,智商永远停留在十岁,但现在在省会城市最好的双语私立高中读艺术生,拉小提琴。
马茜茜也是艺术生,她站在门外问护士有没有卫生巾。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却还没有下雪。
李禹翎回答秦北陆:“你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不答应,问我干啥。”
“操,你是我哥们儿我为啥不问你,你这话说的,你别天天那副哭丧脸行不行,真是服了。至于吗?”
秦北陆嚼着嘴里的槟榔,觉得口腔被槟榔扎得很痛,浑然忘了自己曾经失恋的哭相比李禹翎还惨,嫌弃地咂嘴:“她天天来找我聊天,真是有点烦人了呢。我想让她知道,她后悔也晚了。好男人错过就没了。”
“......行。”李禹翎无语。
——那你问我干啥?纯纯的没事闲的。
马茜茜借到了卫生巾,就急冲冲走进病房,从她买给李禹翎的花旁边拿起她的精致小挎包,又一阵风似的去厕所了。
秦北陆冲李禹翎吐吐舌头,帅气地挑挑眉毛。他舌头被槟榔染得通红,浑然不觉自己嘴唇也溅上鲜红槟榔碎汁,还有发黑的渣滓。
他眼睛刚才一直死死盯着前女友,纯属嘴硬的鸭子。
李禹翎默默递过去一张纸巾,然后把自己的钥匙串拿出来。
那上面挂着个小雪人,顽皮可爱,顶着萝卜红鼻子。
李禹翎单手拆不下来,就把钥匙串举起来:“先擦擦嘴吧,还
', ' ')('有,这是你俩的信物。答应她吧。”
秦北陆只是需要一个人给他台阶可以下。
既然如此,自己不妨就顺水推舟,做回便宜助攻。
面前那张凑近来的小麦色肌肤的面庞上,灵秀的桃花眼一愣,喜上眉梢。“咋在你这儿!”
“你「捉奸」那天晚上,说不要给扔了,但我觉得还是拿回来比较好。就偷偷捡回来了。
果然你们还是要复合,情侣嘛....都是分分合合。”
毕竟当时觉得秦北陆被他耽误抓宋轩,有些歉意在心里。
李禹翎的伤臂在石膏里慢慢生长,他今天刚做完康复训练,胳膊十分的疼痛。医生说要坚持做,这样骨头关节痊愈得更好,不能偷懒懈怠。
秦北陆一手把钥匙串拽过来,仔仔细细凝视着那个小雪人,眼睛亮亮的,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那是他和前女友一人一个的第一个情侣信物。也是因为这个,他们当年经历过很多。
半晌,秦北陆拿纸巾擦擦嘴,发现上面很脏,赶紧使劲擦了擦。他吐掉槟榔红渣,惊喜得眨着油亮亮的眼睛。
“我操,李禹翎.....你真多事。”
“去吧。”李禹翎咧开一个笑容,“珍惜的人,别再弄丢了。”
秦北陆瞪眼,张嘴没说什么,转身跑了出去。
他跑得很快,追上了病房外将要离去的前女友。
病房里的李禹翎,听见秦北陆很大声说:“我送送你!”
哎,他也好想对沈南星说:「我送送你」.....
虽然沈南星以前欺负亲哥,还孬种,但是李禹翎已经无法控制地喜欢上了逐渐改变的他。
爱情是反反复复的。
在秦北陆送马茜茜离开医院的时候,马茜茜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口,说:“李禹翎真是身残志坚,都那样了还搁那学习是我没想到的。”
秦北陆手指抚摸口袋里的小雪人,邪笑:“你一会儿去找宋轩那个狗篮子?上次我在宾馆揍他,他拿你挡着,就不是个男人,你还跟他?”
马茜茜瞪他,冷冷道:“我虽然跟你说宋轩坏话,但那只是抱怨。我就是之前和他闹矛盾了。他就是胆小,但他很好。
是你非要我来医院找你的,也是你说我们可以继续做哥们儿,跟我道歉,我才来。
秦北陆,你会投胎,你有钱有势,你可以开除宋轩,但你要是继续报复宋轩,你就不是男人。”
“我他妈已经开除他了,哈哈哈!”秦北陆暴躁起来,带着冷笑的胜利宣言般怒吼声惊吓到路人,“你他妈的真是无情。你刚开始和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钱吗?为啥要跟宋轩那个穷逼,眼睛不好使了呀?”
“因为我爱他。他再生气也不会像你这样,他永远不会。滚吧你。”马茜茜眼里充满厌恶,“说的净不是人话。”
她飞快过了马路,快步离开。
午后的阳光让秦北陆眼前模糊。
他对着马茜茜背影,嘲讽地笑:“我这样他妈的才叫男人!你个娘们儿懂个鸡巴啊你——”
马路那边,传来马茜茜回骂秦北陆的话:“我去你妈,秦北陆你阳痿早泄八百辈子的玩意,废物xxxxxxx”
秦北陆无比苦涩。
都不要他,都烦他。
秦北陆开始怪罪全世界,大开地图炮,只为内心委屈合理发泄。
怪父母,不关心他。怪哥们儿,这些天净围着李禹翎转,也不和他一起打游戏。怪沈昊,没有沈昊自己不会这么倒霉。怪李禹翎.....
秦北陆抚摸着掌心的小雪人想,他当初是后悔扔了这个,但丢了就丢了,李禹翎却给他捡回来了。
——笨蛋李禹翎,多管闲事。
失恋的痛苦像钝刀子一下一下割肉,秦北陆和许许多多习惯了前女友在身边的粗心小直男一样,间歇性可怜兮兮,长期性只顾自己。
理智的秦北陆不允许自己沉浸在如此不爷们儿的伤感里。
他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于是他开始主动帮李禹翎每天康复训练,还闲来无事帮他对着答案批改卷子,过了把老师瘾。
而李禹翎,每天空闲都给男人打电话。
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人接了,李禹翎紧张地舌头发直:“沈南星,你在哪里啊?告诉我你家地址吧。”
电话那人说:“我不姓沈。”
被挂断后,李禹翎又打过去:“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啊?微信都把我拉黑.....”
“去你妈的!”那男人骂道,“这我新换的手机号!”
李禹翎只好垂头丧气地放下手机。
元浩宁坐在他旁边,摔似的狠狠放下碗:“李禹翎,你今天开始自己吃饭。”
自己吃就自己吃。本来也是占元浩宁的男保姆便宜....占一天算一天。
但吃饭时,元浩宁不走,静静地坐在一边滑手机,还系着护工的围裙。他在李禹翎吃完饭后,故作随意地说:“对了,
', ' ')('你还复读吗?”
摇头:“我得好好学习了。”
元浩宁心寒。
他好像一个即将被迫脱光了站在众人面前受审的犯人。
没有陪李禹翎复读的借口,众人都会七嘴八舌地说「看啊,元浩宁想考个好学校,他一直很在乎呢,所以他想复读」
秦北陆在旁边批卷子,顺手把李禹翎给沈南星买的眼镜包装拆开,自己戴上:“李禹翎,你错的题怎么又那么多,花多少钱进的一中啊?”
李禹翎却赶紧把他鼻梁上的眼镜拿下来:“你又不近视。”
“小气鬼那样儿。”秦北陆把眼镜还他,问元浩宁,“浩宁,我都不想读大学了,我想高中毕业直接帮我爸经营饭店。你来不来我家饭店?来吧。”
又说,“李禹翎,浩宁为了你原来都打算复读了。”
啊——?
元浩宁快速说:“我那就是说说而已。饭店我就不去了,我爸给我找了。”
李禹翎懵逼:“找啥?你们不高考了?”
元浩宁一脸便秘的表情:“....我我,我不想高考了,懒得考。”
李禹翎赶紧说:“高考肯定得考啊,怎么能不考呢?”
秦北陆嗤笑一声,若无其事地转着李禹翎的笔:“大丈夫海阔天空,干啥不行啊?你们学霸以后都给学渣打工,不知道啊?何况你也不算学霸,你看你错这么多。”
完全谬论啊。再说那是数学卷子,最不擅长的科目。
元浩宁家庭条件一般,当然更要参加高考了....和你秦北陆压根不是一条起跑线的好不好?秦北陆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禹翎颇为无语。
“元浩宁,咱们一起高考吧。你不得参加体考吗,得去训练啊,跑步跳远什么的。该跑起来了吧、”李禹翎急急地说。
真没想到,元浩宁的好兄弟们都不劝他高考。
事关前途,就别继续混了啊大哥们。
而且元浩宁明显是死鸭子嘴硬吧?你明明很在意。
元浩宁盯了过来,慢慢叹着气说:“算了——我就不考啦。”
元浩宁只是看着李禹翎,让秦北陆在意。元浩宁的眼神每天都围着李禹翎转,以前天天和不同的女人撩骚,最近像和尚一样没和任何一个女人私会。现在也好像有话要说。
秦北陆故意站起来,“我有点事先出去了。”他背影很落寞,自己的好哥们儿元浩宁,不看自己,不依赖自己,却满眼都是死李禹翎。
——他的朋友已经被死李禹翎抢走两个了。
门关上,屋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前些天,元浩宁老爸打趣元浩宁,说他天天早出晚归跟个贤惠娘们儿一样去伺候男人。「哥们儿跟你的老爷们儿似的,比亲爹还重要。体考你参不参加都可以,给你找了个厂,这个月先去报到试试」
元浩宁说:「我想....想复读」
老爸回答:「拉倒吧,没那时间供你。要么明年体考,要么进厂,先说好,你考大专我可没钱供你,上不了本科就进厂」
进厂的介绍人是元浩宁的叔叔,说进去一个月就能起码两千。
「也大了,该赚钱了,别天天瞎混。」老爸说,「你进厂也不用太累,你叔几个都照顾你。再说你一直不就这么混日子的吗?」
元浩宁被老爸说服了。
秦北陆,齐磊,金正坤他们,都知道元浩宁以后不高考了,他要进厂。以后直接上班了。
只有李禹翎还不知道。
现在,元浩宁说道:“李禹翎,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啊?
“明年的体考,我不想参加了。”元浩宁虽然在笑,但眼睛好像要碎了,“你要考个好学校。”
愿望就是,希望你好好考。
考完,记得带他也去大城市看看。到时候带他逛逛校园,就可以了。
李禹翎却满不在乎地打断他未说完的话:“我为了你胳膊折了,你也应该欠我一个愿望啊。”
“啊?”元浩宁傻了,“你要干嘛?”
李禹翎放下笔,合上书,看了看时间:“我好像一会儿要继续去康复训练了。这次去医院南门外面的小广场吧。那里挺大的。”
那里以前是小学操场,很大,还有观众席。
元浩宁满脸的不懂:“我就算欠你一个愿望,你又要干啥....?”
李禹翎笑了笑,“我喜欢男人,你说我想干嘛。”
这些天元浩宁总是偷看自己,欲言又止的,李禹翎本人也早就注意到了。
自己真的很难过,但是秦北陆和元浩宁还总来打扰自己学习。
必须做点什么,让元浩宁不再照顾自己,也不再来耽误自己复习。
金发帅哥一下子站起来,张促的眉,惊恐的眼,低低地说,“操.....”
本来想跟李禹翎探讨点人生大事,都少见地认真起来了,结果李禹翎完
', ' ')('全破坏了意境.....
果然是色胚。和他想的一样,真的来....真的来占他便宜了....
“李禹翎,你要干啥啊....”
元浩宁觉得自己这些天的照顾和李禹翎伤筋动骨流血比不算什么,如果露肉能让李禹翎高兴,他也勉强可以做一做。
——眸色深隽的病号服男子,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给我把衣服脱了。」
元浩宁屈辱脱衣,皮肤暴露在空中激起颤抖。那曾经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的右手,蛮横地触碰过柔软的皮肤,滑过线条流畅的淌汗小腹肌。
“啪叽”圆嘟嘟的鸡巴和蛋蛋被一把握住。
「唔唔....」快要恶心逃跑了,但腿软走不了——其实是不想走。
被打着石膏臂的病号服男子,咄咄逼人地打量着裸体。元浩宁瑟瑟发抖。
病号服男子薄唇轻抿,偏头笑出一抹狂热的痴恋。
「骚.给.我.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哎呀卧槽了!不行,不要!
元浩宁快要被自己的想象所击溃。
李禹翎无奈地说:“你为啥那个表情....过来,我看看你的脚。”
——色魔!
元浩宁厌恶道:“你恋足啊?”
李禹翎催促:“快点。我着急。”着急处理完你,一会儿做题。
——着急?这么着急要舔脚嘛...元浩宁可是知道哦,有人专门有这个癖好、咳咳...
元浩宁满脸通红,无话可说。他的脚趾在鞋子里蜷缩伸展,终于颤抖着脱了鞋。
李禹翎也没料到他这么乖。白金发短发的青年坐在病床边椅子上,两只穿着棉袜的脚害羞地轻轻搁在了床尾。
李禹翎一惊。
靠,这大脚丫子....得有45码了。身高就有188cm,元浩宁的脚大也很正常。
纤长的脚板,轻盈的弧度,包裹在白色棉袜里,隐隐透出肉色。
李禹翎看了看,把一只脚放到自己书桌上。
“你干嘛!”
“你把脚离近点,我腰动着疼。”
元浩宁把两只脚小心翼翼放在李禹翎书桌上,好像贡品似的。
“你把袜子脱了。”
“为啥啊——?”
元浩宁脸红心跳不已,还是慢慢脱下来两条袜子。
元浩宁坐得远远的,一双长腿由远及近,两只莹白透着红润的干净脚底冲着李禹翎。那脚掌上浮着淡淡青筋,充满男人味的青涩感,脚板厚而有力,脚的曲线却柔嫩温顺。十根凑在一起的可爱圆润脚趾,泛着窗外射来的阳光的光泽。足侧大脚趾还有点茧子,增添了猛男的刚毅感。散发着淡淡的脚汗味。
阳光下,一个男人保持着这色情的姿势,把玉足高高搁在另一个男人的病床小桌板上。
室内寂静,室外车声人声不绝。
李禹翎果然看见他的右脚底有伤疤,不过已经彻底痊愈。
“被我家玻璃门割的吧?”李禹翎突然得意地说,“我一直问你有没有受伤,你都说没有。”
元浩宁恍然大悟,咬牙切齿:“你....你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李禹翎知道。
李禹翎知道他运动会的时候用伤脚跑步的秘密了。他早就注意到自己脚一瘸一拐的。
他为什么不趁机笑话自己?或者像其他人一样闭嘴...为什么多管闲事?
那只脚底有深色伤疤的脚就要来蹬李禹翎。赶紧后退:“熏死了,妈啊,快拿走。”
元浩宁臊得不行,他把两只腿弯曲着,脚踩在椅子上,两手拎着袜子抱着腿,一个劲嘀咕:“没味儿,天天洗。我一会儿走了,你自己去康复训练吧。齐磊和秦北陆都有事,金正坤晚上才来,你一个人待着吧。”
“熏完了,”李禹翎闭着眼睛,“睁不开眼睛了、”
他闭了好一会儿,艰难地揉着眼睛,好像眼泪都出来了。
元浩宁穿好袜子过去,半信半疑:“你别揉眼睛了啊。有那么夸张吗?操,真熏疼了啊?”
李禹翎一边咳嗽一边垂着头:“完了,脚气染到我眼睛。你的脚跟洋葱似的,我去。哎呦——完了,疼。”
元浩宁赶紧把他两只手拿下来,不相信也得相信,急得凑过去:“你睁开眼,我看看。”
李禹翎紧紧闭着眼,鼻子皱着:“彻底给我熏瞎了。你一会儿必须陪我康复训练。这是你欠我的。”
元浩宁的眉毛皱成委屈的八字:“有这么夸张吗?我去行了吧?....你这是眼睛进眼睫毛了,和我的脚无关....”
他一边说一边凑近观察李禹翎的眼睛,但那双眼睛猛然睁开,吓他一跳。
“这可是你说的。”李禹翎坏笑着,被元浩宁压住的手顺势反握他的手,“骗你的,你脚味儿一点都不臭。”语调很荡漾。
元浩宁气得要揍李禹翎,没下去手。
', ' ')('他感觉自己的心变得好热。
小广场,出来遛弯的病患最多。但最近十一月气温变冷,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天永远那么蓝,深秋的白气吹散了碎玉般的云,一眼望去全都是蓝澈澈的天。但是现在已经夕阳时分。
元浩宁从没来过这个广场,当他看见这里像学校操场一样,有红砖色的椭圆形跑道,甚至有深绿色的假草地做点缀,两边还有已经坏掉的足球比赛球门时,当他站在这熟悉的运动场里时,他的心也充沛快活了起来。
从初中开始,就无比熟悉这样的跑道,一圈一圈,从春天跑到冬天,从夏天跑到秋天。他的青春,他的自我,是由这些永远不衰老的假草坪和跑道所见证的。跑累了就躺下,看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大口呼吸。远处工厂烟囱放出的黑色烟尘,只是他青春的浪漫点缀。
未来。看着蓝天白云和绿草,畅想美好的未来。彼时并不知道,那遥远的黑烟才是他的未来。
李禹翎带元浩宁来到跑道起点,然后捧着石膏臂,像只企鹅慢慢挪到了跑道另一边。
他们谁都没说话。
元浩宁知道李禹翎带他来干嘛,李禹翎也知道对方应该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元浩宁看见那个病号服外套着黑色夹克的男人,好不容易走到跑道终点,然后在一片天宇的怀抱下,一个小小的黑色衣服的人,对他张开双臂,大声说:
“元浩宁,这里不错吧——?”
元浩宁的金发被风吹起来,他用手指把遮住眼睛的一缕发丝推开,看着那个离自己颇远的黑色小人,大声回答:
“也就那样——”
那个黑色小人挪了一下,雪白的石膏臂在空中傻乎乎地举着,又说:
“元浩宁,别进厂了——想考就考——!”
元浩宁一动不动。
他鼻子酸酸的,自言自语:“你没事闲的.....”
那个人没听到他说的话,就又喊:
“跑吧,元浩宁——来啊!”
元浩宁大声喊回去:“不跑!
回去吧,我不想跑——!”
那人固执而强硬:“为啥不考——?”
元浩宁看着自己的鞋面,委屈地嗫嚅:“因...因为.....”
“因为天要黑了——我看不清前面,跑不了的——”
这回换成李禹翎不动了。
元浩宁看见他像井里的青蛙努力仰头看向天空,穹顶一大片一大片蜡烧的霞云,虾红、蟹黄,浸着满天星枯萎的蓝紫色。
但有一层乌黢的墨水,浇在霞云之顶,向下缓缓淋着,慢慢渗透着。它一旦出现,就将蔓延。
夕阳是回光返照,黑夜会如期而至。
明知道要失败的事,就没必要试了。下辈子再说吧。
穿着荧光白棒球服的元浩宁,从远处朝李禹翎悠哉地走了过来。
“天要黑了——李禹翎,你别闹了——”
元浩宁的声音渐渐不清晰。
李禹翎也没再说话。他无话可说了。理想者被现实者征服。
可为什么每走一步,元浩宁就越想骂自己呢?
他想奔跑,但是他无法说服自己。没有任何人能说服他。
没有足够的理由,他没法毅然选择。他已经因为家贫,很自卑很焦虑了。他怕身为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输。
“还没下雪——”
眼前模糊,听到了一句话。循着声音,看见李禹翎在远处。
李禹翎后退几大步,拉开距离,再次喊道:
“还没下雪——!!
你看,今年的雪还没下来呢!”
元浩宁站住了。
他也跟着看看天,清亮通彻,没有一丝雪花。
十一月了,往年的运动场已经被雪覆盖。但现在,四周都没有一丝雪的痕迹。
李禹翎匆忙的声音带着一丝激昂的号召:
“天虽然要黑了,但雪还没有下呢——”
“现在不跑,等到冬天,就不能在外面跑了——!
哪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也要把握住啊——”
你不参加体考的话,我不就白保护你了吗?
所以,跑起来吧。
元浩宁发现真的没有下雪。
是啊,都已经十一月,为什么还不下雪呢?
跑道还没堆起让人滑倒的积雪和碎冰,假草坪也没有沾上雪的污湿,还可以大步的跑,随意的坐。
十一月上旬,本该下雪,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下雪。
医院的广播说推迟降雪,专家预测今年十二月才会下雪。
元浩宁想,他不是被父亲说服,是被怯懦自卑的自己说服。
「你会输,不要丢脸」
心里的声音告诫,「读不起专科,不如放弃。」
但是——
他真的,真的很想跑步。
他也想上大
', ' ')('学。
后悔以前没好好锻炼。后悔没学习。不想再有更多的后悔了。
三十岁,四十岁时,不想因现在而后悔。
等到冬天,就真的来不及。
最后的机会就在眼前——他被李禹翎说服了。
“跑吧,元浩宁——!”
李禹翎一遍遍地喊道,
“跑吧——”
头顶的天被夕阳绚烂涂抹,缤纷的光让广场的草地和跑道也变成虾红、蟹黄、还有满天星枯萎的蓝紫色了。
一层层红、黄、蓝紫的光渡过元浩宁的鞋面,他用那双健全的长腿,那双痊愈完好的脚,朝着跑道终点拼尽全力奔跑过去。
快速的空气在他耳边激烈地呼啸,猛烈地刮进他的鼻腔,快活地冲入他的肺。
每次奔跑,都会回想起那个夏日里走在酷热跑道上哭泣的自己。
他的人生永远定格在那一年的中考。即使时间迈前,也总是回首哀叹。
但是这次奔跑,还没能看见那个失败的初中生元浩宁,就已经冲到了李禹翎怀里。
李禹翎的石膏臂差点被元浩宁的冲劲撞到。连忙举高左臂,右手也赶紧搂住他,背部向后倾斜,险些跌倒。
元浩宁几乎是钻到李禹翎怀里,双臂死死环住李禹翎,闷着头,脸埋到他脖颈。
元浩宁的金发软乎乎地贴着李禹翎的脸,发丝随风飘到李禹翎嘴唇和下巴上。
李禹翎听见他抽噎的吸气声。性感,充满男子的清澈和刚毅。
这么近距离,真是有点......虽然是美人在怀,但不太好。
想挣开,但被泣吸不止的青年紧紧抱住。跑得湿热淫靡的软扑扑肉体,柔嫩地紧贴着李禹翎,热气氤氲。汗湿又战栗,委屈的汗液黏着李禹翎的喉结。
因为他是硬要拱在自己怀里,李禹翎俯视就能看见元浩宁撅起的肉臀。
他的屁股体量正正好好,不像齐磊那么小紧,不像金正坤那么丰满,而是在翘中取胜,弧度妖娆地弓着两瓣浑圆,腰下面塌陷,然后肉臀平地起山。这美臀还在随着剧烈呼吸一下下颤抖。
该死,会硬。别离我这么近....
眼皮上却突然落了东西。
——诶?
注意到小小的湿润白点从天而落。像纯白色的毛毛细雨。
起初以为看错,但却越来越多。
雪花一碰到手掌心,就立马融化不见,仿佛从未存在。
飘飘悠悠的雪花,掉在李禹翎的黑夹克和元浩宁的金发上,转瞬就无踪影。
“......真是乌鸦嘴啊。”李禹翎哭笑不得。
刚说完鸡汤「雪还没下」,初雪就来了。
元浩宁抬起红红的一张脸,好像喝醉了,眨着泥泞的睫毛。注意到自己差点碰到李禹翎伤臂,赶紧把双臂抬高。
但这下,就是双手搂住李禹翎的脖子了。
“你看你跑得多快。”
李禹翎的声音听来还是那么沉稳。
只有李禹翎自己知道,已经是在为了掩盖鸡儿变故,转移话题。
「受低温影响,今日我市出现降雪,预计未来6-8小时降雪量持续增加,请广大市民注意出行安全并增添衣物.......」
看守所的电视播放着新闻。
“今年的初雪可算是降下来啦,下班吃火锅去吧。”男民警用茶杯接着小雪花,摆拍发朋友圈。
栏杆里的几个犯罪嫌疑人纷纷翻白眼:“....看他那副德行,不像个男人。”
沈昊蜷缩成一个球,躲在窗边背对栏杆外,双手笼着旁边一个大哥给的三手烟,嘴小口小口地嘬。只剩烟屁股了。就像他的家,也只剩下他一个。
他揉着一半红肿的脸,几滴眼泪挂在他通红脸颊,像熟透的烤地瓜浮起的蒸汽。小学时总攒钱吃烤地瓜,吃一半留一半,捧着去医院找妈妈。“你妈可吃不了这个呀。”外婆拍拍他的头,“给外婆吃吧。”
外婆的腮帮子凹陷,瘦得像巫婆。
“不给你吃!”他鼓起腮帮子,蛮横地甩头,挥起拳头,“让开!”
在外婆混杂脏字的骂声中,沈昊就抱着地瓜艰难往病床上爬,被外婆揪下来之前,还挣扎着把半个地瓜往他妈氧气罩上递。母亲像睡美人一样,永远不老地睡在病床上。
“都是你不给我妈吃好东西,她闻到味道就会睡醒了!”沈昊大大别过头,“我扔了去!烦人!”
他抱着地瓜背着书包恶狠狠地跑了。
“死孩子,太任性——”外婆在病房里喊,“每次来都给我找气生,被你爸和你后妈惯坏了!”
跑出去太急,沈昊心爱的半个烤地瓜以顽强之姿磕在医院地板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沈昊把地瓜捡起来,一边走回家,一边把上面沾的灰尘一粒粒拣掉。
任性和浪费,这么做的都是有爸妈爱的人。自己却是家里唯一的多余。
', ' ')('哪怕一次,也想装成幸福的人过过瘾。然而只能演给外婆这样的老人看。也是够无聊。
“沈昊?你在这里吗.....同志,我想找一个叫沈昊的,他大概这么高这么壮。”
年迈的声音突然在看守所响起。
小弟推了沈昊一把:“昊哥,有人找你诶。”
来看守所后,小弟们一个个都有父母来摆着哭丧脸慰问。只有沈昊永远瘫坐在墙角,无人问津。死老弟来找过一次,远远站着,不敢过来就被他目光吓跑了。
沈昊把烟屁股搁在一边,防止它熄灭。然后看见了外婆。外婆跟民警比划着外孙的体型,比划出一个正方形。
沈昊:我有那么胖嘛!明明还不到一百七十斤!
“姥,我在这里呀。你来干嘛?”
外婆露出只剩一颗门牙的嘴:“你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被退学了......”
沈昊的手盖着额头往外挥:“我知道!不用你告诉我,而且我在这啥事没有,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别来烦我、”
外婆像每个其他的来探视的父母亲戚一样,开始无穷尽的啰嗦:
“你有没有什么争取减刑的,和警察同志说说,你这死孩崽子,以前会跟我耍脾气的那个劲儿呢?”
外婆又告诉沈昊,搬家了。
沈昊这才知道,外婆已搬家,虽然还是在乡下....外公在家倒腾行李,本来也要来的。地址暂时没说,看守所还有这么多混混,以后再说。
“我是傻逼行了吧。争取减刑的没有,啥也没有!”
沈昊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其实可以说,是他提前把枪里子弹卸了,让疤哥没有伤害到警察。来争取减刑。
但不敢。
要是疤哥同伙听说,会来报复。他不想以后被逼离开这座城市。
而且,小弟们都跟着坐牢,他身为大哥却减刑,怎么好意思?虽然小弟们刑期比自己短很多.....
外婆长叹,民警也在一边无语,看来这个沈昊是真的没什么好解释的了。看着老人,民警连连摇头。
外婆转身要走。
抱着膀子不屑模样的沈昊,赶紧双手把住栏杆:“喂!外面下雪了,你要是摔倒了可别赖我....回去自己小心点!”
外婆骂骂咧咧地缓慢离开。沈昊又喊一句:“慢点走呀!过马路看红绿灯——”
刚要回墙角,民警却把检查完的一个塑料袋递给沈昊。
“你奶奶给你的。”
“那是我姥!”沈昊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解开袋子,是四个肉馅包子,裹在一个小塑料袋里,浸满蒸汽。还有一瓶水。
包子最后只剩了一个,第二天接着吃。
次日。
李禹翎刚到看守所,就看见沈昊啃着个超大号包子,在狼吞虎咽。
跟着李禹翎一起进来的赵程浑身发毛,他身后还有好几个秦北陆小弟之类的。
李禹翎想说,这屋蛮热。
赵程搂着自己的麒麟臂,就更热了。
“现在对你们这些证人最后询问,这屋里都是体内没有检测出毒品成分的嫌疑人,你们要对他们进行二次指认。对当时的情形好好描述。之前的拍摄取证也结束了。你们身上的伤处有没有没拍的?没有吧。好,一个个来。”
民警组织着证人的秩序。
赵程的胳肢窝和胸膛堆堆肉,紧紧夹住李禹翎的右臂:“李哥,你胳膊还打石膏呢,你跟他们说说,咱们先回去吧。”赵程很怕这种氛围。
“不行,都说好了。”
要甩开赵程,没甩开。
赵程像只筋道的肥瘦相间小猪蹄,赖在身边。
好家伙,以前没发现,这货咋这么黏人呢?
赵程哭丧脸:“我同学他们都不来当证人,就我来....李哥,我为你真的牺牲太大太大太大了,你别因为油漆的事跟我生气了、”
忽略他的啰哩巴嗦,李禹翎跟着民警过去。
民警指着沈昊,问李禹翎:“认真回答,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当时持枪恐吓的?”
沈昊想翻白眼。那个吊着石膏臂的男人肯定是死李禹翎,真是阴魂不散、
他们一壁之隔,一个站在明亮的栏杆外,一个坐在昏暗的栏杆内。
沈昊发现,李禹翎对着自己,眼睛弯弯,明显在笑。
李禹翎身后那些人也上前来,在栏杆前站成一排。虽然证人们全员戴着保护隐私安全的遮脸口罩,但眼睛都狡黠地弯着,耀武扬威,好像在说「你们是猴子」
妈的,好恶心。落井下石来了,狗东西们。
死李禹翎,和死老弟狼狈为奸的货色,出去绝对饶不了你俩。不过、自己也已经累了。
其实早就不想再和他们纠缠,自己的靠山黑虎公司也倒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
以后只能作为败者,被死李禹翎那一派的野狗们围着,被他
', ' ')('们吠叫着踢来踢去,毫无反抗之力.....沈昊握紧了包子。
李禹翎的眼神,看得沈昊心里发毛。
那蛇一样的幽暗目光从李禹翎两个发亮的瞳孔里射出,一路舔到沈昊的脸、沈昊手里的包子。
李禹翎发现,这个科学怪人现在坐地上、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很放荡。
两腿就那么大敞着。男人坐在地上,双腿一般都是外八字,以那样的坐姿,堂而皇之对外人露了裆。啧啧,毫无男德啊。
棉质裤子,裆部勒出好几条紧紧的肉痕。好久没刮的胡子快要遮住线条丑陋的嘴唇,像个野人一样,不过脸因此勉强可以接受。
上厕所很随意似的,连裤子拉链都没拉,都看到黑色的内裤边了。
这么浪荡的坐姿,仰视着自己。嘴角残存包子渣,还下意识护住了包子。
以为自己会抢他包子?
沈昊瞪着眼。
干嘛一直看自己的包子、死李禹翎有病啊?饿了就啃死老弟的肉去。
不祥预感涌上,李禹翎肯定要污蔑他。在构思谎言。说不定会说胳膊也是他打折的.....那估计要坐起码五年。
羁押在看守所3周了,还是时时刻刻紧张。好像自己已经不是人,是「人」以外的动物,被关在笼子里。已经忘记阳光下自由行走的快乐。
李禹翎好好看了看沈昊,做出一种有点贱贱的表情。
然后一拍脑门,“啊,不是他。”
民警:“啊?你确定?”
沈昊呆了。他看见当初钻到桌子底下那个胆小鬼——赵程——也在李禹翎旁边说:“他没持枪。他是帮人保管枪。主要还是那个疤哥持枪。”
那几个兴高采烈在栏杆外摇晃身体,得意展示着「合法自由身份」的混混小弟,也突然全部站直,严肃地说:“这人就是帮忙递一下枪。”“对对,这个沈昊没主要持枪~”
“而且——”李禹翎赶紧说,“警察大哥,那个疤哥当时还要射击武警呢,但是枪里没有子弹,是这个沈昊把枪里子弹提前取出来了。”
“这个好像可以用来减刑?”李禹翎不再看沈昊,“不过别减太久哈哈哈。”
民警低声对李禹翎道:“之前的证人沈南星也这么说,看来是确定了。”
又问了些话,就让证人们出去了。接着通知沈昊,他要被起诉,不过可以给他免费派个律师。
沈昊被迫去交代自己提前取出子弹的事情,顺理成章全都说出来,不瞒了。又去见律师,坐在小隔间里,沈昊仍是傻眼状态。
他一会儿想,李禹翎是脑子有病。
一会儿又想,那些秦北陆的小弟是不是也脑子有病了?
质询室里,李禹翎、赵程还有小弟们签完字走出来。
“李哥,我们表现不错吧?”其中,元浩宁的小弟乐呵呵地说,“不过我们这么做,沈昊那个逼不会给放出来吧?”
“不会。”李禹翎凝视着远处的某个房间,“减刑也减不了多少。只是罪名里,没有他用枪支威胁人这一项。”
“可他真的拿枪威胁我了。”赵程咂嘴,“多吓人啊,那个沈昊长的就愣。”
“枪里又没子弹。”
李禹翎的话让赵程瘪嘴,“那他也不对。”
“行,好,回家吧,回家好吧。”李禹翎利用完小弟们的利用价值,“你们够哥们儿,好了,你们回家吧。”
哄孩子似的,极其敷衍。
小弟们这次都是拿了李禹翎的好处(红包、烟)+百般口舌劝说,才来的。而且不让沈昊记恨他们,他们算是两头落好。
临走时,一个小弟拿出了兜里的五十块钱,“李哥,这钱我还是别要了。帮你个忙而已。再说,也不是让我撒谎骗人。”
他们懒懒散散地走了。
唯独赵程是李禹翎提了一句「你爱来不来」,他就主动来了的。
现在也死活不走。
“李哥...”赵程嫉妒地拽着李禹翎,“你给他们钱,咋不给我钱呢?我就这么便宜?不,我是免费的!”
李禹翎捏紧五十块钱,“你又没说要。”
“我现在要。”
赵程又贴了过来,李禹翎的右手赶紧捏着钱躲来躲去,“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不给拉倒!”
赵程气得叉腰跑了。
跑姿活像个猩猩,不禁令人莞尔,究竟如何才能做到一边叉腰一边奔跑.....
不过仔细看才发现赵程是耍酷两手插兜,不是叉腰。
李禹翎给民警递交了准备好的申请表,进入了沈昊和律师的小隔间。
律师例行公事完,走了。沈昊迷茫地也要走。
李禹翎赶紧拦在他面前:“我来找你谈谈。”
“干啥!”沈昊好想自己的两个鼻孔变成蒸汽机,直接喷出两道超强力蒸汽,把李禹翎当场喷出千里之外。
不想看见他的脸...
', ' ')('.真的害臊。
“我帮你了诶。”
李禹翎和他相对而坐。
就像曾经沈昊带人把他和沈南星揪出肯德基,然后和一圈小弟包围李禹翎,两人相对而坐那一次。
沈昊张张嘴,说:“你能不笑那么贱吗?”
李禹翎的舌头在嘴里弹了一个响。
这是他和秦北陆学的。
然后说:“你没吸毒,挺好。我跟认识的人打听了,你没有持械这一项之后,就应该是判一年到两年。努努力,表现好可以提前释放。”
沈昊并没参与疤哥等人的正式贩毒交易。
属于知情不报和帮凶的最轻度范围。
他该庆幸疤哥将他排除于豹总的亲信圈子之外,当时好处最少,但清算时,沈昊自然苦果最小。
虽然也算贩毒的帮凶,但沈昊也和黑虎公司签了合同要当保安,所以也可以狡辩说帮他们盯梢,是在做合同工。沈昊自己其实也百般抗拒参与他们的违法生意,时时提心吊胆。
沈昊戴着手铐的双手捂着脑门,闭上眼:
“哥们儿,你这么干,是要让我出去后别报复你义哥齐磊?你不怕我以后....”
“是齐磊让我来的。”
李禹翎打断他,“而且你弟也让我来。你弟跟警察说了,你提前卸子弹的事。
但证人人数不够的话,这种说法不会被采取。他就求我,让我们来。”
自己又撒谎了。
其实齐磊和沈南星并不知道,李禹翎拉这么多人来做这件事。
“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差不多了,你也累了吧,以后齐磊他们不会来报复你。你也别和你弟再对打了,都已经成年人不是吗。”
李禹翎说,“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你也可以选择继续活得那么累。”
沈昊几乎要破口大骂,但因为这里有监控,他怕再给自己增加刑期,所以只是站起来摇晃身体,生气地发着抖。
半晌,他低声说:“我操你妈,你看你混个鸡巴样,你就是根鸡巴,你也配.....”
嘴上骂着人,沈昊心里很感动。
沈南星那个sb竟然会、帮他?
齐磊他们也....没有落井下石。还以为他们会吃庆功宴,希望自己牢底坐穿....居然来主动帮自己。
做出善举,不一定就有好的回应。可能是东郭与狼。李禹翎为什么不怕自己是狼?
他帮自己减刑,自己出去可不一定乖乖的。
但却付出这种信赖.....
李禹翎看着沈昊:“你都骂我骂噎住了,别骂了呗。”
他搜搜口袋,拿出一包纸巾。
沈昊接过纸巾捏手里,眼泪啪嗒啪嗒掉到不锈钢手铐和手背上。青筋在手背暴起,突起的筋络充满雄性的阳刚。
被口水卡住嗓子,呛着泪在李禹翎对面咳嗽。
“我弟就是个纯种的傻逼....”
沈昊飞快斜了李禹翎一眼,满是沙哑的气音。
李禹翎打了个哈欠:“你行行好,大哥,高抬贵手,别跟傻逼置气了。犯不着。”
坐了牢的凶恶大汉,将来满怀仇恨地出来,自己还咋过日子?万一被牵连....
作为把他送进去的主要策划人,李禹翎肯定是要负责凶兽的善后措施。
就像母猪的产后护理,也是很讲究方法的。
沈昊咳嗽了好几声:“那个傻逼不要让我逮到!”
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爸、后妈和弟弟那么无情地跑路。
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
本以为李禹翎要走,李禹翎却还坐着。
“干嘛啊你,你要说的都说完了吧...”沈昊擦着鼻涕,声若蚊蝇,“齐磊他们我可以原谅,别来给我弟求情。他就不配你来帮他说话,凭啥谁都帮他啊?
你那个胳膊...看起来很疼的样子、快点滚吧。”
沈南星很久以前无意提起,李禹翎的舅舅舅妈对他非常好,甚至跟他说「住家里也没关系」一脸幸福,让人作呕。沈南星还对亲生父母威胁「以后我就去住那里,不回家了」
沈昊当时在门外偷听,真的很气愤。
沈南星恨亲生父母,但是又有一对陌生夫妻愿意当沈南星的新爹妈。
凭什么他沈昊就没有这个待遇?
凭什么天降一个李禹翎来帮沈南星?
凭什么这种好处每次都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现在李禹翎是来帮自己了。
算你李禹翎识相、
李禹翎摇了摇头,“现在我胳膊就是麻。咱俩再聊聊,我申请了十五分钟呢,现在还不到五分钟。”
“这跟我有屁关系!”对面的科学怪人大翻白眼,嘴唇快速动着,“不过....你都这样了、不要跑步,也不要压到。”
“你还蛮细心的嘛。”
看不出来
', ' ')('啊。
“细心?!”沈昊的眉毛几乎竖成「11」。
“对啊,你从不在外人面前打你弟诶。”李禹翎揭穿人的底细,感到很畅快,忍不住有点贱贱地笑着,“你弟跟我说的。你只私下里打他。但他以前欺负你都是挑人多的时候欺负你,你俩比起来,你是挺大气的。”
沈昊开始抖腿:“乱说什么你!”
“而且初中时,就是你们第一次大战,沈南星当缩头乌龟逃跑了——是不是你故意把你弟弟放走的啊?”
李禹翎的眼睛亮着两点白光,是天花板白炽灯的反射。
这句话一出,沈昊就像屁股下的椅子突然长了根按摩棒。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他冲李禹翎走过来,揪住了李禹翎的衣领:
“你胡逼逼什么,要不是死老弟溜的快,我一定把他揍成猪头解恨!你一个外人又懂什么——”
李禹翎歪头,嘴笑成钝角的V字形。
“别打我,有监控的。”
李禹翎说,“其实你们兄弟很像。我有一次在后面追你弟,他在前面跑,放话不让我追,但其实放慢速度,被跑得其实很慢很慢的我给轻易就抓住了。”
“沈南星跑的是很快,但也没有金正坤快。
而且我发现,元浩宁跑得也比沈南星快很多。
面对十几个成年人的包围,元浩宁和齐磊、秦北陆都没有跑出去,你弟弟一下子就逃跑成功了。”
“听说当时是豹总派他的小弟们帮你去的。人那么多,肯定有个中头目,估计也是像疤哥那么恐怖的人吧?你是不是怕你弟弟挨砍变残疾,才故意给了他一个空子,让他跑了呀?”
李禹翎笑眯眯地望着呆滞的沈昊,后者已经说不出话来。
只是手更用力拽着李禹翎的衣领。
“.....你胡逼逼什么,压根没有的事!”
“好——是我胡逼逼。我自己瞎编的,对不起。我错了,昊哥。”
李禹翎这么一说,沈昊这才放开他的衣领。
李禹翎用手拭掉他眼角奔腾而出的新泪:“你比你弟弟大气,也比你弟弟善良。优秀的人就别和低级的人计较了?”
李禹翎觉得自己的口才已经尽力了。
沈昊拍开李禹翎的手,用袖子粗鲁地擦脸:“你今天帮了我,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都是陈年旧事了,李禹翎嘴够欠。
说得好像他沈昊是个圣父似的,给他戴这么大的帽子.....狡猾死了。
李禹翎说:“现在就有事求你。帮我?”好像早就准备要有求于他似的。
沈昊用手背擦眼睛,软软地说:“嗯.....”
这具高大壮硕身躯,发出了犊羊的温软闷哼。
李禹翎的请求,被沈昊重视地期待了。
什么样的请求,让他很好奇。有什么是李禹翎要来求他的、联想到李禹翎是gay,卧槽....不会李禹翎要对他表白.....
什么是自己拥有的,能够给予李禹翎的——唯有肉体。
联想到李禹翎说「申请十五分钟探视」死赖着不走的诡异行为。沈昊自己做爱,十分钟就可以搞定。那么李禹翎不会是要在这里,和他上床吧....
这里有监控。
就算没监控也不太好吧?!
沈昊冒起冷汗的同时,腰都绷紧了。出奇紧张。那种激奇感,还不是恐惧。
结果、
“——你知不知道你弟弟新电话号啊?告诉我吧。他换号了。”
李禹翎的眼睛亮晶晶地凑近,却又那么遥远。
沈昊第一反应是失望。
自己也不知道为啥是失望,而不是松了口气。
恍惚记起上次弟弟来找自己,虽然被自己目光吓跑,却让民警递来了吃的和纸条。翻出了纸条:“你要这个?”
李禹翎一看,上面写着电话号码。
“帮大忙了!”
沈昊踟蹰着,挪到门口:
“你自己收着这破玩意吧....至于我弟和秦北陆、齐磊他们,只要不来我面前嘚瑟,我懒得再收拾他们。你放心。”
但是却没有按下门把手。
“李禹翎....”
突然被沈昊第一次郑重地,真挚地叫了名字。
“你喜欢谁不好,为啥非要喜欢我弟呢?”
李禹翎把手指沾的泪蹭在纸巾上。“因为我也很低级。诶,你是不是被其他也被关起来的人给打了,半边脸都红了。”
又说:“你要不要红花油,我可以出去给你买。”
“用不着——!不是被打,是我不小心磕到!!”
李禹翎想,行吧。
正好本来也不想给沈昊跑腿。
问「你要不要」的情况下,一般都是不想给。想给早给了。只是博取好感的话罢了。
沈昊的目光看着地板,又来了一句:“
', ' ')('怪不得,齐磊会认你当义弟。”
“齐磊就喜欢你这种笑得贱贱的,说话也欠欠,净说戳人心窝子话的人当他弟弟。”
沈昊相当严肃地说完这句话。
李禹翎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啊这.....
“不过,比起我亲弟,”
沈昊按下门把手,迈出去一步,迎接他的将是至少十二个月的牢狱之灾,外面走廊俩民警见沈昊开门,立刻走过来。沈昊接着说,
“......我也更想你当我弟弟。”就那样飞快远去了。
李禹翎相当无奈。
怎么谁都管自己叫弟?已经彻底成弟中弟了.....还是金正坤好,金正坤非要自己当他哥。
不过,发现一个事。
最近身边的男人一天哭八百遍,这个人哭完,那个人哭。都跟死老公了似的、
不禁反思。
怎么自己所过之处,这帮小痞子轮流对着自己落泪啊!难道自己是催泪的芥末?
还有,想跟沈昊说,但没说出口的话——
你裤子拉链、完全下来了啊!
内裤是黑底的粉色派大星,都被我看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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