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折回家,找事情打发时间。可等到晚上,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开始睡觉了,家里的两个男人都还没回来。
冯三娘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看了一眼周建英紧闭的房门,犹豫了片刻,转了个弯,走到厨房隔壁的柴房门口,抬起手,轻轻敲了敲一下柴房的门。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了姜瑜不咸不淡的声音:“谁啊?”
冯三娘扯了扯身上的棉袄,张了张嘴:“是我,小瑜,是妈,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你开一下门好吗?”
过了几秒,房门终于被拉开了,姜瑜站在门口,说了两个字:“进来吧!”
冯三娘局促不安地进了屋,看着姜瑜放在床侧闪烁着昏黄色光芒的油灯,心奇异地竟然平静了许多。
她自顾地地走到油灯前,坐在床边,开始倾诉自己的心事:“小瑜,你周叔今天下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你说……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难怪今天回来没看到他呢。姜瑜不以为意地说:“可能是有什么朋友邀请他出去做客了吧,周叔的人缘不是一直很好吗?”
冯三娘一口否决:“不是,他没有去别人家做客。”
她说得这么坚定,引起了姜瑜的注意,姜瑜扭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是吗?”
这一眼,看得冯三娘又不淡定了,她绞着手指头,不安地垂下了头,声若蚊蚋:“建设,建设一大早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这句话成功地令姜瑜放下了手里的书,敷衍地安慰了冯三娘一句:“是吗?可能是有什么事吧,你也不用担心,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不成?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才怪了,冯三娘口中的一大早应该是半夜。周建设半夜就出去了,冰天雪地地在外面浪荡了十几个小时,早该回来了,否则他自己的身体也受不了。
现在都还没回来,周老三还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一去也没回,莫非是周建设出了岔子,也不知是不是邹副局长动的手。不管是哪一样,对姜瑜来说都是喜闻乐见,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姜瑜这么说,并没有消除掉冯三娘的担忧。因为姜瑜能想到的,冯三娘也想得到,她一直不赞成周家父子去干倒买倒卖的勾当,就是怕出事。
“哎,你不知道,建设出去这么久了,他……他很可能是出事了。”冯三娘一脸苦瓜相。
姜瑜挑眉,反问她:“出事?能出什么事?周叔他们都是老实巴交,本本分分,根正苗红的农民,又没跟人结什么大怨,你多虑了!”
她越是这么说,冯三娘越是担忧:“哎呀,你不知道!”
小瑜这孩子懂什么,建设他们干的事,要是被抓到了,那牢房是蹲定了。
无意中得了这么个好消息,姜瑜心情大好,也不想再听冯三娘没完没了的絮叨,起身,拉着她,把她送出了门,祸水东引:“你就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赶紧去睡吧。你没看,建英都睡下了吗?那可是她的亲爹亲哥哥,要真有事,她还睡得下啊?”
冯三娘果然上钩,眼底闪过激动,对啊,建英可是经常跟着周建设父子出去,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行,妈就不打扰你睡觉了。天气冷,你盖好被子。”叮嘱了姜瑜一句,冯三娘就迫不及待地回了堂屋。
姜瑜从门缝里看到,她拿着油灯,站到了周建英门口。
呵呵,这才开始呢!可惜,听冯三娘的意思,这一回周老三因为生病逃过一劫。不过没关系,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先让他儿子进去等他吧,父子俩以后在牢房里团聚,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啊!
姜瑜好心情地钻进了被窝里,合上眼皮子美滋滋地进入了梦乡。
可冯三娘就苦逼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敲响了继女的门。周建英拉开门一看是她,就拉下了脸,冷冷地抛下两个字:“有事?”
这让冯三娘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就那么散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卧室,终究是担忧占了上风:“建英啊,你爸和建设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上回那次的事,周建英虽然知道周建设搞错了对象,不是冲着她来的。但兄妹俩差点同房,终究是尴尬,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若非必要,周建英一直都避免跟周建设见面。今天下大雪,外面冷,她更是一整天都窝在屋子,连饭都是冯三娘给她送到屋子里去的,所以完全不知道父兄到现在都还没回家。
现在听冯三娘说了这事,她偏着头,往院子里一看,纷纷扬扬的雪花不住地往下落,院子里已经积了好厚的一层雪。冰天雪地的,路面极滑,他们该不会在路上摔伤了吧。
可现在天完全黑了,周老三父子俩干的又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周建英不敢惊动村里人出去寻找,只好把气都撒到了冯三娘身上:“你在家好好等着啊,多备点热水,让他们回来就有热水用。还有把饭菜也热着。”
冯三娘点头:“知道了,我都给他们热着呢,只要他们回来都有热饭热菜热水!”
继女还能这么平静地吩咐她这些,应该是没事了吧?
冯三娘抱着这样的念头,准备去厨房再往灶里添把柴,免得锅里热着的饭菜冷了,刚走出堂屋,大门突然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冯三娘欣喜若狂,急急忙忙跑过去,帮周老三拍掉棉袄上那一层积雪:“全安,你总算回来了。”
周老三没理会她的激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建设呢?回来了吗?”
冯三娘脸上的喜色褪去,怯懦地摇了摇头。
还没回来,希望落空,周老三紧抿着唇,拖着又酸又疼的脚,回了屋。
冯三娘赶紧跟上,给他打了一盆热水,让他洗洗手和脸,又去给他找了一身干的棉袄换上,最后打了一盆水给他泡脚。
经过一番折腾,周老三的身体总算暖和了起来,但他的心却怎么都热不起来,想到现在还没踪影的儿子,他心急如焚。
周建英听到动静,穿好衣服,赶过来就看到他坐在椅子上,两只冻得红通通的脚泡在热水里,眼神发愣,神情黯然,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爸,没事吧?”周建英很担忧,她头一回看到她爸这样。
周老三回过头看是她,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你去睡吧。”
周建英没动,站在那儿问道:“我哥呢?”
周老三疲惫地挥了挥手,说给周建英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可能是雪下得太大,路上耽搁了,就找个朋友的家落脚了吧,明天就回来了。”
可第二天,雪下得更大了,周建设还是没有影子。
周老三和周建英坐在堂屋里,翘首以盼,眼都望穿了,还是没等到他回来。
这时候,周老三无比确定,周建设肯定是出事了。就是不知道是因为恶劣的天气在路上出了事,还是在县里出了事。
他希望是前者,路上受了伤,寻个人家住一两晚,把伤养好,等雪停了再回家也没什么。就怕是后者,真被抓了,那就麻烦了。
就这么一个儿子,吃过午饭后,周老三坐不住了,对周建英说:“我去县里一趟,你好好在家,要是……要是你哥回来了就让他好好在家休息,不用找我,我晚上就回来。”
“嗯。爸,你路上小心些。”周建英这会儿心里也打起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