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这大概是他们原本也没什么交集的生活中,最后一次见面了。
于是她道:“二公子,那宫绦穗子这次该还给我了吧。”
赵伯希原本就沉重的身体一僵,随后他才慢慢转身。
脸上还来不及收好亦或是刚摆出来的伤痛,也随之落在沈妙妙的眼中。
赵伯希深吸口气,似乎是想要笑一下,却以失败告终,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道:“那穗子,送给我不行吗?”
那条宫绦穗子是沈玉昭亲手编给赵伯希的,编的时候,想的是希望这流苏挂坠能代替自己陪在喜欢的人身边,但事实上,却一次也没有见到赵伯希佩戴过。
沈妙妙面无表情:“我的绢帕送给赵二公子,却有了别的用途,我很是怕我那宫绦穗子也出现在别的地方呢。”
赵伯希望着她,声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音:“求你了。”
沈妙妙毫不迟疑地伸出了手。
两人之间的寂静并没有维持多久,最后赵伯希动作迟缓地伸手入怀,从衣襟里取出一物。
他紧紧握着手掌,最后才将东西放在了沈妙妙的手心上。
那是用彩色线绳编织的垂穗,细密精巧的大小花结环环相扣,错落有致,中间有一个四股彩线编织的纽扣结分外可爱。
这小小的流苏挂坠,不知倾注了一个女孩子多少美好的感情和期盼。
入手的瞬间,那穗子上赵伯希怀中的温度传递过来,沈妙妙手腕一颤,心脏仿佛被绣针一下下扎着,突然刺痛起来。
她将绦穗攥在掌心,不动声色地与赵伯希对望。
赵伯希道:“我知道,你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了,这次来,是我的私心,我……我只是想看看你,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平安……快乐……”
沈妙妙脸上保持着微笑,道:“赵公子无事的话,就请离开吧,这里是客院的必经之路,没有得到允许就进入……如果我母亲知道了,你猜她会不会像我这般好说话?”
她说着,脸上笑意加深:“或者,需要我亲自送你出山门吗?”
赵伯希深深忘了她一眼,僵着一张俊脸,迈步离开。
沈妙妙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朝着和赵伯希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绕过莲池上的游廊,穿过观音殿前放生池上稀稀落落的香客,脚步匆匆一直走到了人迹罕至的观音殿后。
那里人迹罕至,因为是莲花池的末尾,就连接天的莲叶都比其他地方要大上一些。
沈妙妙双腿一软,跌坐在荷叶下的围栏旁,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她的意识冷静又清晰,然而那从体内伸出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悲伤像是灭顶的潮水,让她缓不过气来。
沈妙妙呜咽低泣,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自眼中涌出,她放任这感情的发泄,握在手中的绦穗,将少女最后的不甘也消弭殆尽,她如沈玉昭的愿,尽情地埋葬了这场耗尽性命的恋情。
宽大的荷叶随风摇摆,在沈妙妙头顶轻轻晃动,好似急切地想要安抚这无助的少女。
不知过了多久,这股悲伤终于慢慢过去,沈妙妙用袖子擦了擦脸,抬头环顾四周。
刚才情急之下,一顿乱撞,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她这一抬头,才发现不远处的游廊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脸莫名地审视着她,冷淡的面容似曾相识。
沈妙妙也是一愣,这不是波心亭前,仗义出手的那位公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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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安福寺4
安福寺内虽然人员众多,但因着是佛门重地,所有前来参拜的香客以及住在寺内的俗家弟子皆身着素衣,简单装扮让人看着舒适,仿佛在这寺庙檀香气息中也有了一丝烟火气。
杜衍被母亲强迫着拜了佛祖和菩萨后,安顿好母亲,他难得想在这寺院里走一走。
年少读书时,他跟随着老师苏岱入过村野田间,也到过街井杂市,那些最底层百姓的生活一直是他最深刻的记忆,衣不蔽体,艰辛糊口是许多人想象不到的生活,但确确实实存在。
那不是一朝一夕,一行一善就能解决的顽疾。
他很少逛街,偶有沐休的日子,也都是去最杂乱的街巷,最吵闹的市场,每每回来,便又督促着自己思考改革与制度。
人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愿意追随美丽的事物,看到赏心悦目的人事,也总愿意感叹人世的美好。
但总要有人去看这社会的灰败和捉襟见肘之处。
杜衍随着人群在寺中悠然漫步,这安福寺确实肃穆庄严,殿前的香客们会不自觉地安静下来,起码在这一刻摒弃了俗世的喧嚣。
他从天王殿一直行到了观音殿前的莲池边上,负手站在池边欣赏难得的景色。
映日晴空,他一身靛蓝深衣,修长挺拔的身材一览无遗,头发只缠了素白的云巾,抛开脸上生人勿进的表情,完全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画面。
香客中不少妇人娘子都忍不住频频抬头朝他看过来,杜衍恍若未觉,踏上游廊走上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