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咪,我告诉你,别想着去国外读书我就管不到你,我随时可以让你退学回来,如果你不想读,那就先结婚。”
“结婚,然后像妈咪这样,当一辈子的某某太太?”
“怎么了!我当陈太太有错吗,外面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当陈太太?我苦心帮你铺路,让你出去不会给人嘲笑,我自己的女儿却来看不起我?”
“一个人心中如果没有自卑,怎么会理睬他人笑不笑,妈咪总是抱怨出身命运,憎恨别人不尊重你,可我也并未觉得妈咪对身份低过你的人有尊重。”
这些话闷在心中许多年,一开口甚至无需刻意组织语言。
陈玮芝继续道:“我都有亲眼见到,妈咪的旧同事家里出事情,来家里求妈咪借钱,那点救命钱分明连一只手袋都买不到,妈咪却不说同意。”
小舅妈像是听到什么可笑至极的话。
“那个八婆女,还想要我借钱给她?她以前嫉妒我业绩好,背后搞了多少事,我都大度未同她计较,后来看我搭上陈淮琛,还要去联系杂志记者乱写我,摆明要让我嫁不进陈家。”
“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那样单纯,你觉得万事简单,是因为你妈妈,我,保护着你啊。”
陈玮芝用手背拭去泪水,被热泪冲刷过的眼瞳如透明无瑕的琉璃。
“可我不想再要妈咪保护了,这个世界究竟什么样,我自己可以去看。”
……
其他人也在陆陆续续地赶回来。
一幢半山豪宅里,陈家人各吵各劝,各讲各话,陈棠苑这个初始事件主角反倒完美谢幕,被晾在一旁。
陈老太的卧房里,大舅舅叹着气,与老人家商量家事。
“我不是不支持苑苑忙事业,只是……”大舅舅叹了口气,无比为难。
“只是她名下那块地实在是太招人记挂,她一天不结婚,那块地就闲置着不能开发,政府罚款倒是次要,但坊间不是没有闲话的。”
“当初阿爸非要把那块地送给她,给了就给了,我们也没什么好眼红的,坦白讲我自己又没有女儿,没必要打那份嫁妆的主意。”
“陈家就这两个女孩,苑苑自幼生活在港城,天天跟在几个哥哥身后跑,我们一路看着她长大,感情必然是很深的。”
“我们疼爱她,但毕竟不是亲生,有时候话讲得重了,都怕她心里误会多想,但不代表全家人对她可以一昧纵容,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大舅舅眉眼里染上冷峻:“周冯曙打电话过来,口口声声要我给个说法,是我,在替她收拾首尾,给人赔不是。结果到头来,看看她那是什么样,简直是目中无人。”
陈老太没有表态,手心里捻着一串佛珠,一下一下地挲动。
大舅舅继续道:“女大不中留,留也留不住,还是趁早替她打算,免得跟小妹当年那样,一声不吭就同那个法国佬在一起,这头家都不要了。女孩子就是容易感情用事,遇到好的算万幸,若是遇人不淑,整个家都不安宁。”
“况且,连大师都讲,我们家很久没出过喜事了,再不多增些新人气,容易鸡犬不宁。”
老太太道:“锡兰陆家那位,如果苑苑真的钟意,可以继续接触,我没什么大意见,但是其他事情,还要再等等。”
老太太说的是与陆家合作,共分赌牌经营权的计划。
大舅舅继续游说:“我知道,阿爸在世时也最憎这些偏门邪道,但是现下经济不景气,房地产同前些年真是没得比,多条门路,才能多为后代着想。”
“况且那都是政府同意的生意,既然合法,哪能分什么偏门正道。”
老太太道:“行了,我再想想吧。”
大舅舅轻手轻脚掩门走出去,迎面遇见小舅舅正朝楼上走来。
大舅舅情绪收放自如,立刻摆出大哥的威严。
“陈淮琛,这次澳洲矿业注资我没出手帮你,是因为我不看好那边的未来回报,你也应该趁早退出,不要白白把钱丢入海。”
小舅舅头如捣蒜:“明白的大哥,我已经自己解决了。”
“找东展银行帮解决?准备同他们合作?”
“说到哪里去了,大哥,是季昀礼来找我提出免除利息,条件只是帮他引荐去参加苑苑的工作室开业展,那不过是随手的事情,我就答应了,反正苑苑也看不上他。”
“只是这样?”大舅舅瞟了一眼楼下,“你老婆的想法可是多得很,整日跟些乱七八糟的人结盟,看不惯好处都被我拿走。”
小舅舅脸上惶恐:“怎么会,都是一家人,讲什么好处不好处,都是为了集团发展,况且大哥也从来没亏待过我们。”
“你清楚就好。”大舅舅冷嗤一声,“上回吩咐你打听的事情,问得怎么样?”
“有些眉目了。”小舅舅压低声音,“赌牌的事情,妈同意了?”
大舅舅挑起眉:“总要早点做准备,老懵懂了,什么都等她决定,我们还用做事?”
楼道里的壁灯一闪一闪,突然熄灭下去。
两兄弟停在楼梯转角处说话,同时抬头看了一眼。
“钨丝断了。”
“我让汤姨叫人上来换一下。”
脚步声闷闷,敲击在窄暗的楼梯间。
山中夜雾一下,气温总能比市区降得更快,而今日风中却始终不带一丝清凉感,潮湿压抑的空气因子涌动出山雨欲来前的飘摇气象。
早年间本港富人多爱住山顶,太平山白加道,北拥维港,南望海洋,香江灯火尽揽于手。
后来岛内有商人从海湾边发迹,一跃成为本港头号富商,坊间又传地理构造形似聚宝盆的深水湾风水绝佳,明堂宽阔清水环拥,是港城真正的聚财宝地。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