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1 / 2)

苍梧眯着眼思索一阵,恍然道:陶平伯的儿子, 知道,知道。

您认得先父?他讶然道。

我姓苍,苍梧。她坦白身份, 把最后一捧马料喂完,给它套上了马嚼子,看来这门亲事真有谱,此去西雍,还能有两杯喜酒喝,不算白跑一趟。

借您吉言。他拱手道,少主亲事若成,席间必有苍家的位置。

那倒不必。苍家人不好酒,就我一个喜欢,请我一人就够了。

陶轻策笑意微收:那实在遗憾。

苍梧没再寒暄,回了马车。

越往北走,寒意越重。许垂露又加了一件纩衣,她也终于发现武林人并非个个都是不畏寒气的钢筋铁骨,幽篁山毕竟在南边,冷意不至如此刮骨,这几日她就明显感觉到了南北气候差异,也看到随行弟子不得不穿上厚袄皮靴以抗严寒。

她不怎么出马车,除因为自己怕冷外,还有那如流花的缘故。

它长得极快,几天功夫已经长出枝干,生苞开花的日子也近了,是以许垂露看得紧,几乎寸步不离。她已提取了它的芽、根、茎、叶,这过程中她亦隐隐窥得一线生华真谛,自然不想功亏一篑。

令玄鉴与水涟欣慰的是,许垂露与萧放刀的关系明显缓和,甚至还更进一步,许垂露体力不济需要休息时,常常顺势倒在萧放刀肩头,睡得毫无负担。

苍梧正撞见这一幕,压低声音道,明露妹子又乏了?

嗯。萧放刀点头。

难道是晚上睡得不安稳?她可是在忙什么事?

没有。许就是吃多了,不爱动。

苍梧没有追问。

悬壶十余载,她一双招子雪亮,能辨是非好歹,这兄弟姐妹四人模样毫无相似之处,性格迥异,各怀本事,绝非普通商人子女。

不过,对方没有敌意,纵有隐藏,也不必深究。

倒是陶轻策的出现给她提了个醒,这个当口,家主派她去查苍苎的下落,其实就是要她莫去掺和武林大会的事。她的这位长姐是个有主意的人,打小就拿她当女儿养,哪怕嫁了人也常常把手伸到娘家亲自教导这些弟妹,兴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疏忽了对亲女儿的管教。五年前,含容与含秀两个孩子代替亡父坐上青戊阁主的位置,而她们的母亲苍茗,带着半数青戊阁弟子回到了枫城。

她不清楚其间龃龉,但她知道无论在青戊还是枫城,苍茗永远选择当那株遮风挡雨的参天巨木。

这是苍梧见萧放刀与许垂露姐妹情深后的一点感怀。

虽然年岁有差,但明烽与苍茗身上怀着相似的永为仪则的主首气质。

未几,许垂露觉得这个姿势有些不爽利,迷迷糊糊想要另择良枕,萧放刀眉峰稍聚,当即点了她的睡穴。

苍梧:

显然,遮风挡雨之物往往也能遮天蔽日。

她悻悻掀开车帘,把目光投入莽莽原野。

距西雍愈来愈近了,她想,苍家和青戊阁之间,早晚要有个了结。

车队驶入西雍城之日,黄历也翻到了浓霜腊月。这座威严磅礴的西北城楼扎根于黄土飞沙之下,向每一位入城的来客昭显着它的宽伟宏大,这样的热切拥迎中,绿林豪客负剑背刀,用冷刃清光为肃杀寒冬渲上一分含着血气的暖色。

堆攒的人群,喧闹的市集,这是西雍难得一见的光景。

所有江湖人,无论出身、门派、武功高低,只要愿意来到西雍,便自动成为敛意山庄的座上宾,何成则昂扬而泰然地包容各类心怀叵测的异徒,如同帝王统御臣民,神祇爱怜信徒,母亲原宥孩童,他声望之隆远甚其兄何成逸,因为楼玉戈制造的乱局令江湖人心惶惶,武林盟对这妖魔愤恨畏惧却无能为力,然而待无阙流转至萧放刀之手,众人担心之事却没有发生。

这全靠何成则的苦心经营。

他使正邪两道泾渭分明,使武林盟仍旧以正派姿态对抗魔门只是换了一个魔头而已。

人们笃信萧放刀的强大邪恶不输楼玉戈,能维系今日的平衡,是因武林盟经那一战不再慌乱怯懦,有了制敌良策。江湖人也更明白安宁的可贵,他们愿以同盟者的身份对抗绝情宗。

五年来,何成则一面维系盟主的威风,一面又为萧放刀造势她不能太|安分,不能安分得让人觉得她可以被招抚被接纳。

可是,近一两载,绝情宗的名声犹大,却不那么叫人畏惧了。

甚有不少正派弟子甘愿投身绝情宗。

这令何成则警惕,他决意敲山震虎,于是请来了这座大山。

他的属下和亲信皆是这么认为的。

而何成则身为盟主,乐意促成这种误解。

不是已经送到了西雍,他们怎么还跟在后面?苍梧见刘细草等人入城后并未离开,不由生疑。

萧放刀淡笑:既然到了西雍,苍大夫又为何还在我们车内?

苍梧揉了揉鼻子,我咱们熟啊,况且,我也不急着去凑热闹。不过你们若不方便,我现在走就是。

陶少侠为感谢我等相送,特邀我们入庄作客。苍大夫能与我们一道自是更好。

苍梧眉头一挑:作客?说得像敛意山庄是他家一样。

恐怕在竹风门人看来,真差不离呢。萧放刀往后躺仰,抬手揪下一瓣许垂露怀里的如流花。

许垂露登时往旁一缩:做什么!

这花开了一个时辰,你盯了一个时辰,不嫌累?

许垂露不敢在苍梧面前提生华之事,只好小声道:好端端地管我作甚,方才不是还在聊何时入庄的事么?

哈哈,明露姑娘也不必盯这么紧,距盛开还要一会儿呢。不如看看外头苍梧怕两人生口角,又不欲追究萧放刀这番安排的深意,借着外面的隐隐乐声岔开了话题,唔,箫音清雅,若虚若幻,想不到这武夫扎堆的地方还有如此雅士啊呀,是竹风派的人。

许垂露心中一荡,顺着那声音往外望去,果见一行绿衣弟子。

箫声渐近,双方共行一道,很快就要撞上,然而驭师不曾勒马,那十余名弟子也毫无避意信步行来。蹄声粗沉,箫音宛转,双方相对,正如两乐相和,清风淡影虚虚曳过车队,未惊扰马蹄,也没阻滞轮辐。

他们从一旁轻巧地掠至刘细草的队伍,为首之人身形消瘦太过,施展轻功时鬼气甚于澹逸,他持竹萧往陶轻策肩头虚虚一点,然后收了力势,落在他身侧。

陶轻策笑脸相迎,亲昵道:少主怎么来了?

男子脸色苍白,即便笑着也显得虚弱无力:才见过盟主,我们小辈插不上话,掌门和盟主遣我去迎其他几派的客人。

陶轻策失笑:少主可不是能招待人的样子。

看你还有要事,就不耽搁你了。

嗯,咱们庄内再叙。

两人寒暄几句,男子未多停留,领着其下弟子往城门方向而去。

以许垂露的耳力,自然听不清两人谈话,但车内诸人的脸色她是看得清清楚楚。

四人神情皆变,其中以水涟最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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