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出口,便是相当讽刺了。
哪有举人跟秀才讨教的?
这姚华没上白鹭书院也考中举人了,可这秦轩……去了白鹭书院也没考上,这学识,可真要打一个问号了。
面对众人各异的眼神,秦轩淡然的面色,终于白了些许。
作者有话说:
英娘不是恋爱脑~~
ps,女主还没出来呢~
第四十三章、做脸面
姚华为何会如此针对秦轩,其实也是因为旧事。
说起来,当年与白鹭书院有交情的是姚珍儿祖父那一脉。白鹭书院老山长曾许诺姚氏先祖,每十年,姚氏便可推举一人入白鹭书院。
这百余年来,姚氏族长一脉正是靠着白鹭书院,这才文脉不断,人才辈出,保住族长一位不落别家。
姚华虽也姓姚,可惜命不好,没有生在族长家中,而是姚氏的旁支,早已落败多年。
姚华父亲早逝,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为了读书吃尽苦头,参加了几次童生试后,终于在二十二岁那年中了秀才,勉强也算是年轻有为。
恰好那几年,姚老族长膝下只有姚珍儿一个孙女与尚未启蒙的小孙儿,一个是女子之身,一个还未到入学的年纪,姚华便求上门去,想要族长看在同族的面上,推荐他去白鹭书院,也免得那十年一次的名额白白浪费。
可哪知,姚老族长却拒绝了。
姚华虽失望,却也知道这人情的事,强求不得,便也歇了心思。
可哪知道,过了几年,这姚老族长竟推举了他的孙女婿秦轩入了白鹭书院!
去也就罢了,他还没考上!
一开始知道秦轩去白鹭书院的时候,姚华顶多是有些嫉妒,嫉妒他运气好,娶了姚族长的孙女,成了姚氏一族的自家人。
可等秦轩秋闱失利的消息传来,姚华就忍不住幸灾乐祸了:活该!谁让你们宁可扶持外姓,也不愿帮助族中子侄!
姚华当然难免会想,自己若是能够得到机会进白鹭书院,这次秋闱的名次定然还要好上许多,不至于吊在那末尾,让人羞臊。
这捡了便宜入白鹭书院的秦轩,自然就成了姚华心中最不满的人。
当然,这般内情,外人都是不知晓的。姚华本也不打算与秦轩起冲突,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又是同乡,日后总有相见的一面,可架不住姚华今日被人连番敬酒,生了醉意,这嘴便比脑子转得快,平日里三缄其口的话,这会儿就跟嘴上没门似的,全都往外倒了出去。
听到姚华的讽刺,秦轩面色愈发白纸一般,若不是顾及着今日是县令大人设的宴,只怕他也顾不得所谓的涵养,当时便要甩袖离去。
可是他不能。
出门前,父亲就叮嘱过,这次宴会,县令大人请了桃溪镇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决不可露怯。
他秋闱失利,是染病之故,外人也说道不得什么,只待三年之后他重振旗鼓,自然能堵了那些人的嘴。可他若是因姚华之言恼羞成怒,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心虚?
是以,虽则秦轩心中恼羞,却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秦荐廉也在一桌之上,看到秦放父子如此丢脸,连忙端起酒杯,遮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秦放大概也没想到,他们父子有今时今日吧!
自从秦放做了秦氏一族的族长之后,便急着收拢人心,树立威信,其中他那个儿子也算帮了他不小的忙,毕竟是秦氏如今年轻一代中唯一的秀才,前段时间又是开祠堂祭祖,阵仗大得很,人人都以为他儿子是秦氏这一代唯一的希望,可不人人都想巴结秦放?
谁知道,秦轩风风光光地去,狼狈不堪地回,倒是好好挫了秦放的锐气,让他近来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了。
一想到这,秦荐廉也忍不住神清气爽。
只是,秦荐廉到底是秦氏的老族长,虽心里巴不得秦放父子丢脸,但是脸面上还是得帮他们圆个场子,便帮着扯开了话题:“不愧是县令大人,今日待客的可都是上等佳酿,老夫已经许久没有喝过这样的好酒了。”
秦荐廉德高望重,他一开口,在场诸位自然是心领神会,连忙帮着缓和气氛。
“老族长真是说笑了,谁不知道您家中多的是珍馐美酒,何必如此自谦?”
这话倒也不假,秦荐廉是出了名的饕餮,最爱美食美酒,在桃溪镇上也是出了名的。
“哎,你可不知,为了我这腿疾,我可有好些日子不曾碰过酒了。今日也是得了特许,才能饮上那么浅浅三杯而已。”秦荐廉摇头叹息,一副甚是哀怨的模样,倒是引得一旁的人啧啧称奇。
“说起来,老族长,去年见您,您还拄着拐杖,今日倒是见您健步如飞,这腿疾,果然是好全了啊。可喜可贺啊。”
说健步如飞,其实是有点夸张的,但是秦荐廉没有拄拐,却也是事实。
“我可听说,您这腿疾,是您族里一位晚辈替您治好的?”也有那好事之人,忍不住问起了八卦。
“确有其事。”秦荐廉不介意帮秦越做脸,反正就连县令大人,也是受过越儿恩惠的。
何况,方才秦轩被姚华一顿呛,丢的也是秦氏的脸,他作为秦氏老族长,怎么着也得找回点面子。
“我那世侄,因缘际会,得习医术,一眼便看穿我这病症,又有我儿尽心照料,如今我这腿疾,好了大半,只是这口腹之欲,却不得不控制着啰。”秦荐廉夸了秦越的同时,也没忘了夸自己的儿子秦榕。
一旁作陪的秦榕猛不丁地被点名,一下还有些愣神。
他向来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他爹嫌他笨嘴拙舌,如这种场面,向来只让他做个摆设,从不会将他提到人前。
今儿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令郎至纯至孝,着实让人羡慕啊。”与秦荐廉一桌的也是六十好几的老先生,笑眯眯地夸赞秦榕。
秦榕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拱手道:“孝顺父亲,天经地义,老先生谬赞了。”
“多亏你与越儿,我这腿疾,才会好转。这份赞,你且受着吧。”秦荐廉望了儿子一眼,心中很是欣慰,这儿子虽笨拙,但是有一件事却做得极好,那便是与秦越交好。
秦荐廉眼尖,一眼便看穿秦越这人骨子里的傲气,他虽礼貌,待人却疏远,就算是他这个老族长,在秦越眼中也只是因着年岁,给几分尊敬而已,可他视秦榕却为叔伯,在秦氏一族里也算是头一份了。
秦榕并不知父亲心中所想,他望着父亲的目光,心中一烫,方才……他在父亲眼中,是看到了骄傲了吧?
那眼神,分明是骄傲的意思吧!
一瞬间,秦榕一个四十开外的大男人,眼底竟有了泪意。
他活了大半辈子,终究得到了父亲的认可,虽然这份认可,来得这般迟。
多亏了……多亏了越儿啊!
“要谢,也该谢谢越儿才是。他这孩子,心眼实在,见不得父亲您受此苦痛,又怜惜孩儿一番孝心,才会主动提出,为父亲您治疗腿疾。”秦榕是真心感谢秦越,这出口的话,便也格外情深意切。
“秦越那小娃,倒是个仁心仁义的。”秦荐廉身旁的老先生捋着胡子赞道,“听说那周家父子,便是他救回来的。”
“不止呢,听说,就连县令大人家的老夫人,也夸过秦越公子呢。”
正说着,刘璋从内院出来,恰好就听到这话,自然有人忍不住向他求证。
刘璋当然不会说秦越看好的是自己女儿的怪病,便按早前与母亲商量好的,只说是秦越看好了母亲的病症。
“确实,我母亲前些日子眼疾发作,正是秦公子帮着瞧好的。”
有了县令大人作保,在场之人终于不再怀疑。
“哎,我这腿脚,如今也是越发用不上力了,也不知……秦越公子能否帮着瞧瞧?”
“我娘年纪大了,时常头痛发作,若是可以,也请老族长引荐啊!”
“……”
一群人,瞬间便偏了话题,个个急着求医起来。
秦荐廉是愿意帮秦越做脸,却不打算帮他拉生意啊,安荣昌那孙儿,是不得已,也是因着两家的交情,他才愿意舍了老脸帮着引荐秦越求他救治,可这些人,又算什么?
“哎呦,我瞧你们一个个的,中气十足,哪像是有病的样子。越儿是会医术,可他又不是大夫,人家如今正趁孝期,闭门读书,你们倒好,一点小事也想拿去打扰人家,万一误了人家读书科考的大事,老夫可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秦荐廉不愧是秦氏昔日的掌舵人,这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话一出口,既抬了秦越读书人的身份,又堵住了在座悠悠众口。
刘璋也帮着说话:“秦公子不仅医术了得,才华亦是杰出,假以时日,说不得前程尚在本官之上呢。”
此话一出,现场一肃,原先还想着上门找秦越的人,顿时就打了退堂鼓。
也是,秦越日后可是要要考科举的人,哪能真把他当做大夫来使唤?也不瞧瞧他帮着救治过的人,老族长是同族长辈,老夫人是上官之母,而那周氏父子却是生死攸关,总不能见死不救。
至于其他人,要想找秦越救治,先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可不要病没看好,反倒得罪了日后的贵人。
“大人说的是啊!越哥儿,幼年之时,可是有神童美誉的,想来等他出了孝期,定能一举夺魁,为我们桃溪镇再添一座进士牌坊啊!”说话的是族中长辈,对秦越的称呼,瞬间便亲近起来。
秦越虽不在现场,可却得了不少赞誉,再也无人提及秦越曾经做下的那些混账事。
而坐在一旁的秦轩,此时却如坐针毡,从小到大的噩梦再一次降临了。
又是秦越!
只要秦越存在一天,他便注定要被他压一头吗?!这种被人拿来两相比较的日子,他受够了!
法师说得对,他与秦越,分明就是不死不休!
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作者有话说:
秦越教授表示这是无妄之灾!
第四十四章、传言起
落日时分,炊烟袅袅。
秦越家的小宅里,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
秋闱已过,天气便转了凉,原本在院中凉亭用的晚膳,也挪到了厅堂之中。
安荣昌接到急信,不得不返回丹州一趟,便将孙儿安林路彻底托付给了秦越。
祖父一走,安林路索性就搬到了秦越府中,与梁大谷住在原来秦平住的那一间,秦平则搬去了内院的书房。
如今啊,这安林路倒真像是成了秦家一份子,从早到晚,一日三餐,一顿不落。
“难为你们了,竟日日跟着我们吃素。”秦平与安林路如今也熟识了,最开始还有些畏惧这阴晴不定的义兄,而今却是也敢开玩笑了。
安林路一边喝着汤,一边满足地晃着脑袋:“外头的肉好吃,可义兄的素菜也是一绝啊,便是顿顿吃我也吃不厌。大谷,你说是不是?”
梁大谷埋头吃饭,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只好一个劲地点头。
因为守孝期间,只能吃素食,秦越担心弟妹的营养问题,三餐便格外精细些,虽不能大鱼大肉,却也注意各种营养配比,他做菜又舍得用油,倒是吃的几个孩子都胃口大开。
跟刚来的时候相比,梁大谷也被养胖了不少,早已脱了当初瘦骨嶙峋的模样,个子猛蹿了不少,原本只比秦平高一些,如今倒是与安林路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