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会不管他,但如果有那么一天,一定是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再护不住他,想让他吃点苦头,叫他以后自己一个人也能平平安安。”
方展突然似被鞭子抽了一下,他呆怔的看着老爷子包容的脸色,突然在想,自己真的是先姜老爷子一步走的么?
他逃出疗养院,藏在德国的时候,姜老爷子真的没找过他么?
姜老爷子笑了起来,
“总归,没有失望这一说。”
方展将稍微颤抖的小拇指挡在青色茶杯以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半真半假的解释,
“抱歉,我只是早年听闻宴升与您和江董的关系并不好,今天见到您,便又想起了自己,怕宴升对您一片真心,日后被厌弃可能会承受不住。”
他给的理由听起来其实有些牵强,但姜老爷子并没追究,顺着他的话将扇子在桌上一磕,
“别人见家长都是长辈考上门的人,你倒好,先考起我来。”
方展将袖子向上微卷,右手执起公道杯,稍微倾斜,茶香就顺着水汽蔓延开,他一顿,又往自己的茶盏里添。
姿态优雅标准,最后一抖,将杯放回原位,他只轻轻道:
“多谢外公谅解。”
姜老爷子将手放在方展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方展的手又是一抖。
等在姜家留下吃了午饭,出去的时候江宴升还是没忍住询问他是不是一直都因为放不下而难过,笨拙的安慰,
“是他们没福气。”
这说的就是丢下方展的亲生父母了。
方展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是,福气都给你留着了。”
江宴升颇为得意,
“这说明我有眼光。”
又像模像样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他头顶,
“快,你把手放在这,以后我就是被福气笼罩的人了。”
方展手痒,啪的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被他逗笑。
临出国前去了趟埋着姜母的陵园,他没陪着小少爷,只在车里看他将那个项链摘下,又藏在每块墓碑带着的小花坛里,鞠躬后碎碎念了什么才走出来。
方展遥遥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发动了车子。
江宴升说的对,他们都比她幸运。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也需要向前看。
*
大多数人都不相信江宴升和方展会有一个好结局,但等其他人分分合合,只有他们仍一直纠缠在一起后,议论的声音便都改变,讲小少爷为了爱情从良,已安安分分投入学业,有赶超其父亲或外公之野心。
方展听萧晓在电话里和自己八卦这些流言,只一笑,并不理会他对自己沦落为爱情故事中美人的调侃。
挂了电话,却发现江宴升蹙眉看他,表情冷肃,
“这些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天天闲的没事,只会编排别人。”
原来是听清萧晓的话,替他不平。
方展无所谓的耸肩,
“反正等下也要参加聚会,提前听到怎么也比现场被围观还不知缘由要好一点。”
小少爷面色更冷,但也没什么办法。
他能将人揍一顿能去给得罪自己的人找些不痛快,但人言难堵,有时候只有不去挂心一途。
曾经他挂心自己的流言,现在不挂心自己,又挂心方展,更觉得多嘴之人可恶。
于是抱着这种心态,他在晚间的聚会上也没带着什么好脸色,目不斜视,离方展始终不出五步之远。
聚会是某位千金的生日趴,中间请来当红的流量表演,江宴升抬头,却发现也是熟人。
不过不是自己的,而是方展的熟人。
那个靠短视频火起来的林平遥。
当年江宴升给他娱乐公司股份,他便抓准机会不再用些旁门左道,一心一意想进入娱乐圈,从网剧开始雕琢演技,去年因为一个电影一夜爆红,又靠着早年积累勉强挤入了一流之列。
方展倏然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他是方展,也是江宴升,亲身亲历,却恍如三世。
江宴升转头,发现方展也在看向院子里搭起的舞台,竟也不吃醋,他叹了句,
“其实林平遥后来去公司找过你。”
方展一愣,
“什么时候?”
江宴升笑:
“他讲要将金诚那套房子和你付给他的资源折成钱尽数归还,我叫他别过来恶心人,玩我不图你的钱,只求你记着我的情那一套,他也有些胆量,还敢和我讲你在金诚里的另一套房子里也住了人,是你的新欢。”
方展却是不知道这件事,仔细思索,反应过来,
“唐生?”
江宴升饮了一口杯中的酒,道:
“我猜也是。”
院子里布满灯盏,众人很给这位千金面子的也陪着看台上唱歌,中途有人起头合唱又借着奶油闹了起来,江宴升靠在树干上,见方展诡异的看着自己,又笑:
“我当时也没怀疑你,只是觉得...”
他顿了片刻,讲,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之前对林平遥这种人视如敝屣,但今天见了,却觉得他也有闪光之处。”
不是因为地位的改变,也不是因为对方成功与否,只是他消除了那种极端的,自以为是又实为偏见的评判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