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凌皇宫内,上至百官,下至宫女太监,皆是人心惶惶。
找不到逃走的狼王,寻不到擅闯而来的吸血鬼亲王,护卫们走路也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脖子上的人头便会滚在地上。
因为,他们不但要防备狼王和吸血鬼亲王突然杀出来,还要防备龙椅上那位喷火女魔头,下一道“失职”的降罪圣旨。
这一日早朝,穆项忠再次在大殿之上缺席,皇甫乐荻幽冷盯着那个空荡荡的腾龙雕花椅,脸色阴鹜,怒不可遏。
文武百官不等她开口咆哮,刚刚行礼起身站稳的他们,又一个个乖乖如猫儿般,低眉敛目,慌忙跪地,“女王陛下息怒!”
已经三日,穆项忠自从公主寝宫酩酊大罪之后,就消失无踪。
寻常人家,三日不见夫君的女子,尚且可以不顾仪态的大哭大闹,亲自出去寻找,女王陛下如此发火,倒是无可厚非。只是……苦了他们这些可怜人,但愿那位行踪神秘的穆亲王尽快出现才好。
“你们……你们都给朕站起来!”皇甫乐荻指着满朝文武,美若葱白的指气得直颤,额前龙冠的珍珠垂旈也徐徐晃动,“说,谁知道穆项忠去了哪?朕重重有赏!”
众臣面面相觑,无人敢站出来开口,更遑论是讨赏。他们无奈地暗叹摇头,干脆还是跪着。
“祺尔钦找不到,花暝司找不到,一个穆项忠你们竟然也找不到!你们是要活活气死朕吗?”皇甫乐荻气急讽笑,“就算把朕气死了,你们那个吃里扒外的公主殿下也不会回来继承皇位!”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鸦雀无声,就连喘息声也几不可闻。
如此死气沉沉的寂静,仿佛无止无境,让众臣压抑地几乎想咬舌自尽。
“都哑巴了?这是早朝,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皇甫乐荻凤眸冷傲,凌厉俯视着丹陛之下的一群男人,颓败长叹一声,“朕的命怎么这么苦?有个高兴走就走的夫君,有个处处叫人失望的女儿,还有一群滥竽充数的臣子,哼哼……天凌国如今还能屹立于三国之首,当真是奇迹!”
终于,总算是有胆大的人在关键时刻站出来。
因阿斯兰阵前杀了不少将领,朝中武将一时间数量稀少,而这一位,是仅存的几位将领之一,也是天凌国赫赫有名曾经任职公主太傅的尚国将军。
他容貌有三十七八岁的样子,魁梧刚猛,虎背熊腰,如此一站出臣列,气势强悍,瞬间扭转了大殿上的气氛,让众臣眸光多了几分玩味之色。
尚国将军暗恋女王陛下已久,更憎恶公主的存在,此时穆项忠的失踪,可真是他反败为胜的大好机会,不过,任他有鱼跃龙门的本事,恐怕也无法改变什么。
“启奏女王陛下,臣刚刚收到边疆奏报,贺百运送了上百个奇怪的东西入了雪狼族军营。据说,那是公主殿下命他打造的,用途尚且不明。”尚国将军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图样,“臣已经命人偷画了图,请女王陛下过目。”
太监忙下去接过图,转呈给皇甫乐荻。
皇甫乐荻打开图看了看,一会儿正过来看,一会儿倒过来看,一会儿又斜着看,却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这到底是什么?没有刃,也没有可以刺伤人的尖端处,又不像是捕猎器具,更不像是弓箭,能用来做什么?”
“臣已经派人进行详细打探,但是,贺百把这些东西运入军营之后,就一直不曾对外人提及过,就连运送的士兵也不知晓。密探回禀说,灵铸老怪问了多次,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贺百一口咬定自己是公主的义弟,除了公主,他不再听命于任何人,因此,无垠,凤伦,灵铸老怪都拿他没有办法。”
皇甫乐荻把图递回给太监,“哼哼,这个贺百倒是个忠心耿耿的人,朕看,那丫头倒是利用朕给她的美色,收服了不少男人。”
尚国将军恭敬略低着头,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戾气,“女王陛下明鉴,公主恐怕是与穆亲王生活在一起久了,遗传了穆亲王朝三暮四的陋习,因此才招惹了这么多男人,被雪狼人骂成祸水。臣听说,穆亲王当初在五凤王朝时,与花楼鸨母有染,还勾引皇宫里风韵犹存的嬷嬷……情人多不胜数。”
“混账!”皇甫乐荻勃然大怒,带着尖利雕花护甲的手猛地拍在龙椅扶手上,“胡言乱语,信口雌黄,以下犯上,你不怕朕斩了你么?!”
“女王陛下息怒,臣并非信口雌黄,若是女王陛下能见到公主殿下的话,可以亲口问公主求证,臣与公主速来不睦,定不会与公主串供。”
“你说伊浵那丫头也知道这件事?”
“据臣所知,公主殿下不只撞见过一次。”
“哼哼,你倒是打探地仔细!将他们父女二人在五凤王朝时的一举一动都打探地清清楚楚!”
“女王陛下英明,定了解臣的一番心意。”
皇甫乐荻冷冷俯视着他,没有再就此回应,“废话完了就归列!”
早朝已下,皇甫乐荻却还是因尚国将军的话耿耿于怀,她命所有的护卫戒严京城,挨家挨户的搜索……
这边皇甫乐荻忙着抓捕阿斯兰,花暝司,和穆项忠,伊浵却在公主寝宫内研究着两军交战的地形图,并在图上写写画画的计算着。
她天生没有数理头脑,所学所用,也大都还给了老师,能记清楚那些武器的部件尺寸着实不容易,再如此根据山峦海拔,炸弹大小,威力程度,计算布兵与防守,一个上午几乎扼杀了她全部的脑细胞。
阿斯兰运功调息之后,兀自沐浴更衣,喝了熬好的汤药,整个人神清气爽。
一袭黑色广袖劲装,宽肩束腰,衬托得他身姿俊雅,眉目冷酷,俊逸如画中人。
见她画得专注,他一举一动轻缓无声,并没有惊扰她。
她手上拿着的是碳笔,而非毛笔,而写在地图上的字也奇奇怪怪,像是蚯蚓爬似地,他忍不住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悄悄地研究,却怎么都看不懂。
伊浵收笔之后,地图上已经标注的满满的,阿斯兰看得一团乱麻,而那上面的意思,也只有她能看得清楚。
而后,她又拿了一张崭新的地图,在上面标注了武器布防的位置,发射的方向。
阿斯兰顿时恍然大悟,不由扬起唇角,赞赏挑高眉毛——原来,她是在做布防!认识她这么久,倒是想不到,她竟然也动兵法军策。
标注好地图之后,她这才拿起毛笔,在白纸上开始写信。
她写得极快,但是,那姿态,那神情,那笔迹,都像极了凤伦,阿斯兰斜睨那纸上的字句,仍是没有多说一句。
用人不疑,这是他的原则,既然把龙椅交给了她,他便相信她的能力。只是,那字迹实在刺眼,连带着刺痛了他的心。
墨绿的如宝石的眼眸,剔透幽深,也冷得骇人。
可他却又无法怪责,只能强忍着心里那股古怪的酸涩,见她总算收起那封该死的信,他才开口,“忙完了吗?”
“啊——”伊浵被吓得从椅子上惊跳起来,“你……你何时过来的?”他不是一直在练功房里练功吗?
“过来有一会儿了。”她至于如此紧张吗?活像是被抓当场的偷儿,又是心虚,又是胆寒。不过,她也该紧张。
“你……你,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她紧张地舌头打结,话也说的不顺。
他脸色这么难看,一定是看到她的字迹了吧。
其实,她一直避免在他面前动毛笔写字,就是怕他会发现这一点。
可……此信等同于圣旨,总不能用碳笔写呀。
他不想隐瞒她,直接道,“全部都看到了。”
“呃……那个……那个……那个……我可以解释。”
“那个……不必解释。”有些事情,总是越描越黑的,她和凤伦在那院子里的一举一动,她都了若指掌。他总是警告自己不要计较,却还是忍不住气恼,“没关系,我也曾教别的女子写字。”
伊浵黛眉微凛,抿了抿唇,“怎么从没听你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