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这些天,外面时不时夹雨带雪,宋绮罗除了陪宋夫人又去了一趟应求寺便再也没出门,一时脑子发热,整日里缠着宋夫人教她女红,宋夫人累了她便去书房教两个小儿读书写字,日子倒也过得畅快。
宋老爷一大早便带着李伯出了门,回来的时候两人手上拿着几本红色帖子,脸上挂着笑敲开书房的门,正在教麒麟和阿宝写字的宋绮罗抬头一看,“爹,今日就让我来教他们,您歇着去。”
宋老爷哼了一声,道,“我看你倒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宋绮罗不知她爹又在怨念什么,当下没有接话,直等着他继续说,没一会宋老爷走了过来,“你是京官,这大年的不去其他大人府上拜会也就罢了,这拜帖总得写上一封吧。”
拜帖是京官之间互贺新岁的帖子,几年前都是上府贺岁,近两年也不知怎的就盛行起直接送拜帖,这官家的事她爹还真是都打听的清清楚楚,当年科考落榜倒是可惜了。
“爹,前两年也没见您让我写这个,而且这其他大人我也不熟。”她说完又弯腰认真看了一眼麒麟阿宝的字,似乎颇为满意,一脸欣慰的点着头。
“你现在是五品郎中,可不比往日,而且这位置谁给你提拔上来的你忘了?”
宋老爷三言两语便又提起梁琰,她一听,心里莫名烦躁,手下的墨笔一歪,整个麒麟的麒字被墨糊成一团。
“阿宝,我阿姐字写错了,你学我写的。”宋麒麟不懂爹和阿姐在说什么,看阿姐字歪了便欢喜着献宝似的把自己的字迹推到阿宝前面。
“爹,我从来没忘,只是丞相大人底下多的是办事的人,您以后也别想着我能时常跟在他身边做事。”
宋老爷一听,以前只是抖抖颤颤的胡子一把吹起,“不思进取,这事你别想糊弄过去”,说罢又对宋麒麟道,“麒麟儿,你和阿宝先出去玩耍,爹同你阿姐说些话。”
一听到能玩,宋麒麟便看也没看宋绮罗拉着阿宝往外跑去。
宋绮罗叹口气,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两个小人便跑的没影。
案桌空了下来,宋老爷上前将手中的红帖搁下。
“这是今早我和你李伯去买的拜帖,第一次买这种东西,也不知有哪些规矩。帖子只管给你买来了,既然你说朝中大人们不熟悉,那这梁丞相可就不能不递上一个吧?我看前些日子他对你甚是倚重,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你莫不要做了那忘恩负义之人。”宋老爷不知两人之间现今的关系,只管自个安排。
宋绮罗颇为无语,只想问她爹还记得还在家闭门思过的沈尚书吗?不过她到底没说,指不定又惹来一阵念叨。
她看了一眼案桌上的红帖子,正上边的显然与底下的不同,金粉镶边。心下不禁感叹,这京中的拜帖毕竟在官家传递,材质自然不差,这又洒了镶边金粉,少不得一些银钱,她爹这般势力,竟也舍得,看来真是将这梁琰看成宋家恩人。
不过宋老爷说的也不错,她到底是下臣,该有的规矩她只管守着,领不领情便不是她的事了。
她抬眼见宋老爷拿眼瞪着自己,摇摇头。
“爹,我写,我写还不成。”
宋老爷这才喜笑颜开,麻利的替她将帖子展开。
用笔着了墨,想了想,随后在上边勾勒一番。
字字行行之后,边角落笔,“下官宋绮罗敬呈。”
笔墨方干,宋老爷便迫不及待差了阿福送去了丞相府。
此事一了,尚坐在书房的宋绮罗心中却突然有点慌。
她拍拍自己的脸,暗道,慌何,人家指不定都忘了还有你这小小女官,不定会看呢。
只要与这梁琰扯上,便烦扰甚多,她随手拿起一卷书看了起来,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
为了迎合新岁,管事自作主张将相府重新翻新布置了一遍,这会从书房里出来,迎面便被匆匆进来的小厮撞上,方才被梁琰批了一番,心中正是不爽,刚要开口教训,谁知那小厮口快,双手一递,“管事,这封拜帖——”
“这么些天给相府送来的拜帖还少了,都说了直接搁柴房去,相爷也没空看。”管事不悦,自己说的话怎就没人记着,心中想着这府里的规矩待年节过来需得再紧一紧。
“小的忘了,小的这就拿去柴房。”小厮被训了一顿,忙收回递过去的帖子。
管事睨了他一眼随后目光飘过那红帖,他目光一紧,那帖子右下角一个宋字,他忙出声,“等等,这帖子哪府大人送来的?”
“来人说是礼部郎中宋大人府上。”小厮不解,又小声问道,“那这帖子?”
“给我,你下去吧。”
小厮退下去之后,管事看了一眼手中的拜帖,又上前敲了门。
“何事?”里面低沉慵懒的声音隔着木门穿出来。
“相爷,宋府送了拜帖,小人自作主张留了下来。您看?”
里面一阵沉寂,管事暗自疑惑,莫不是自己真的看错了,相爷对这宋大人真的无意?哎,不知何时起,他便操心起自家相爷的终身大事了。
“啪。”面前的木门突然打开,长身玉立的男人站在门槛前。
梁琰垂眼,瞥见他手里的帖子,随后伸手取了过来。
打开帖子,只见暗黄的纸面染上两排清秀又不失力道的字迹,与那道折子上的字迹如出一辙,自然是她写的,微风袭过,卷起那乌沉的墨味,显然刚干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