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又休息了会儿,黎秋带着晏安、晏安带着坚果去夕阳红养老院看了奶奶,老人抱着晏安上上下下摸了好多遍,看着完好的小孙孙在面前,方才安了心。
安心后便是无尽的数落。从大的那个骂到小的那只,黎秋一边听奶奶骂他俩一个照顾弟弟不周,一个不好好锻炼尽受人欺负,惊讶地发现他奶奶骂人真的可以一句话都不重样。
到底是小孙子更让人疼爱些,再加上晏安是受害者,奶奶的主要数落对象变成了黎秋。
黎秋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奶奶换着花样地批评他,一边在心里数她到底能说多少句话才重复,倒也不觉得丢人。倒是晏安,受不了他一直被数落,把奶奶一把抱住转移话题,“奶奶,我给你带了坚果的呀。”
黎奶奶本来就没想要把黎秋怎么样,经晏安一插,便也顺理成章地顺着台阶下了,接过晏安买的坚果,拍着小家伙的背,只觉得小孙孙听话懂事,越看越欢喜。
再想到大孙子小时候贪玩幼稚、年纪轻轻一脸痞样,不由得瞪了眼旁边的黎秋。
正哼着歌的黎秋:……
☆、第15章
在奶奶那待了没一会儿,谢承便带着水果牛奶风风火火地赶来,“梨子,咱家孩子呢?”
黎秋接过谢承手上东西将他往屋里领,“好得很,中午还是他做的饭。”
“好家伙,虐待小孩啊你。”谢承伸出食指往他胸口狠狠一戳,“小心妇联告你。”
黎秋没好气地拍开谢承又要伸过来的手,把他往自己身上一勾,“可惜了,有的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呸,看你这小人得志的嘚瑟样。”停了玩笑话,谢承忽然凑到他耳边,悄声道,“等等,奶奶这方便吗?”
“方便,怎么了?”
“我领个人过来。”
谢承说完就走了出去。黎秋看着发小的背影似有所感,把东西放在桌前,便出门跟了过去。
果不其然,‘夕阳红’养老院的外面,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正被谢承搀扶着走近。
黎秋深吸了口气,快步走到老人的另一面,搀着他的胳膊,“谢爷爷……”
老人不要他扶,停住脚步细细看他。
枯瘦的手抓住黎秋的手臂,老人虽身形瘦削,但胜在精神矍铄,看起来也不让人担忧。
“黎琳呢?”他茫然握着黎秋的手,“我要找黎琳。”
……谢承和黎秋对视一眼,前者轻轻牵回了老人的手,勉强笑道,“爷爷,黎奶奶在里面呢。有什么话您跟她说,好不好?”
老人垂下头,眼里竟是含了一层水雾,嗫嚅道,“我要找黎琳……”
谢承连哄带骗地将程老头子带进了屋里。黎奶奶与晏安交谈正欢,没注意有人进出。
她正教小孙孙几句简单的英语,朦胧间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黎琳。”老人站在屋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朝背对着他说话的黎奶奶轻唤,“黎琳。”
“谢星宇?”黎琳惊讶地回头。她已经很久没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也很久没见到他。但出乎意料地,纵然十多年未曾重逢,他们也能认得出对方来。
老人——谢星宇,听见她叫自己,忽然变得手足无措。他摸遍了身上每一个包,终于从最贴近胸口的里袋找到了一个叠好了的信封。
他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谢承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想要上去扶他一把,却被黎秋拦了下来。
黎秋看着他,摇了摇头。
谢承与他多年挚友,明白黎秋的意思,无意识地握紧黎秋的手。黎秋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告诉谢承他一直都在。
他又飞快给晏安打了个眼色。晏安察言观色惯了,见此情景,偷偷往门口黎秋在的地方靠了过来。
谢星宇踱步走到黎琳面前,他年逾古稀,声音沧桑而沙哑。他将手上那封信千万珍重地递给黎琳,低下头,神色羞赧。
黎琳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展开。纸张被人细心叠好,因为反复翻看的缘故,折痕深深。
相较于信封信纸的工整,纸上的字便显得七横八歪,仿佛出自稚子之手。
黎琳将那段话反复默读,每个字、每个笔划都拆开仔细辨认,始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明明之是几行字,她却看了很久。谢星宇垂了半天头,终于忐忑不安地望向黎琳,却又在与黎琳视线相交的时候兀自转头。
黎琳终于忍不住,眼泪无声滑落,滴在洁白的信纸上。
一张手帕出现在她眼前。手帕的主人瘦骨嶙峋,正痴痴地望着自己。
黎琳一怔,旋即回复了以往的雷厉风行,朝着谢承三人大喊,“谁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承和黎秋交换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和晏安一起把谢爷爷扶到里间,掏空心思同他说话。
但谢爷爷只是垂着头,对黎秋抛出的各种话题充耳不闻。
如此这般煎熬了许久,谢承才在门口给他打了个手势。
黎秋示意晏安留在原地看着点好不容易睡着的谢爷爷,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黎奶奶沉默,桌上洗好的水果一个没动。黎秋一出来便把面包递给了奶奶,径自打破了沉默,“都八点多了,您多少吃点。”
黎奶奶实在没心思吃东西,她顺手抽了只桌上的笔,如戒尺般在手中轻拍。她睥了眼跟在黎秋身后、唯唯诺诺的谢承,又见黎秋面上的小表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说吧,瞒了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