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书咎追下楼, 边踅摸边往外走, 刚出小区, 就看见岑楚昭弓着背垂头丧气地坐在道边的花坛上, 他松口气, 举步走过去, 坐到了儿子身边。
熟悉的拖鞋映入眼帘, 岑楚昭缓缓坐直身体,却没看坐在旁边的人,兀自沉默着。
岑书咎也不开口, 父子俩就这么静静坐着。
不时有熟人路过,奇怪地问他们坐这里干什么,岑书咎呵呵笑着应付几句, 等熟人走了, 岑楚昭蓦地站起来,踩着落日余晖往前走。
岑书咎起身, 默默跟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 中间隔着几步距离, 啪嗒啪嗒的拖鞋声此起彼伏, 很有节奏。
没走多远, 岑楚昭拐进了一家便利店, 熟门熟路地去冰柜拿了两个冰激凌,然后去收银台买单。
收银员扫码之后报出价格:“24。”
岑楚昭看向站在一旁的老爸,终于开口说话:“我没带手机, 也没有钱。”
岑书咎忙过来付钱, 岑楚昭径自拿着冰激凌去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玻璃上贴着萧顽的大幅海报,岑楚昭手里的冰激凌就是萧顽代言的,岑楚夕经常买给他吃,为了给爱豆操销量。
岑书咎很快跟过来,坐下后小声嘟囔:“什么冰激凌这么贵,竟然要12块钱一个。”
岑楚昭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递过去一根冰激凌,岑书咎犹豫几秒,伸手接了——他不喜欢吃甜的,但儿子既然给了,再不喜欢也得吃。
父子俩并排坐着吃冰激凌,滑稽中又透着几分古怪的温馨。
岑书咎觑了眼儿子明显肿起来的左脸,既心疼又愧疚,终于忍不住开口:“对不起,爸不应该动手打你。”
岑楚昭垂眸看着桌面,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低声说:“没关系,该道歉的是我,我说得太过分了。”
岑书咎沉默了下,问:“你心里真的是那么想的吗?”
岑楚昭偏头看向老爸,没明白他的意思。
四目相对,岑书咎补充一句:“你真的觉得我和你妈爱你姐比爱你多吗?”
岑楚昭低头躲开老爸的视线,含混地否认:“没有。”
岑书咎欲言又止片刻,为了维护儿子的自尊心,他到底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关切地问了一句:“脸疼不疼?”
岑楚昭摇了摇头,沉默两秒,问:“爸,你会支持我姐吗?”
岑书咎笑了下,说:“咱家我说了不算,你妈支持我就跟着支持,你妈反对我就口头反对精神支持。”
岑楚昭被逗笑了,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直“哎哟”,还不忘挖苦老爸一句:“爸,您可真够怂的。”
岑书咎一本正经地说:“你小孩子家不懂,这叫生活哲学。”
父子俩有说有笑,谁都没再提起方才的争执,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就这样轻易地和解了。
冰激凌吃完,岑书咎说:“回家吧,别让你妈担心。”
岑楚昭点头:“嗯。”
俩人回到家的时候,沐晚枫正在厨房准备饭晚,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过来察看了岑楚昭脸上的伤,然后把刚刚煮好的鸡蛋去壳,用毛巾裹好,交给岑书咎,让他帮儿子敷脸消肿。
她这样平静,反倒让岑楚昭更加忐忑。
岑书咎小声安抚儿子:“别担心,你妈那边我来搞定。”
岑楚昭深表怀疑,但还是很给面子地没有拆穿,他笑着点点头,伸手把茶几上的手机拿过来。
才一个小时没看手机,就收到了一堆信息,其中一条来自岑楚夕,不用点开就能看到她发了什么。
[妈妈同意我参加《超级巨星》了!]
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岑楚昭由衷地为姐姐感到高兴,他把这条信息给岑书咎看,岑书咎叹息一声,笑着说:“所以说啊,父母永远赢不过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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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和沐晚枫的通话后,岑楚夕最先把得到允许的好消息告诉岑楚昭,接着打给周飞鸢,怕好朋友因为视频突然中断的事担心。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周飞鸢兴师问罪,“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真不是故意瞒你的,”岑楚夕解释,“我谁都没告诉,连家里人都被我蒙在鼓里。”
“真的假的?”周飞鸢惊讶,“你这个超级乖乖女,怎么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岑楚夕笑着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乖乖女叛逆起来才更可怕。”
两个人聊了很久,岑楚夕把报名参加《超级巨星》、擅自更改高考志愿的事都说了,周飞鸢连吃两惊,不得不对好朋友刮目相看。
直到抵达目的地,岑楚夕才结束通话。
付钱下车,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提出来,岑楚夕走上人行道,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大楼上,挂着《我要成为超级巨星》的巨幅海报,非常醒目。
岑楚夕穿过马路,打给联系人,说自己到了,在大门口等了五分钟,出来一个佩戴工作牌的短发女孩,确认过她的身份信息后才带她进去。
岑楚夕被带到了选手经纪总监的办公室。
总监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虽然长相普通,但穿着打扮十分讲究,整体看起来还不错。
办公桌上放着的职位牌写着他的名字——吴承恩,岑楚夕的第一反应是和某名著作者重名了。
“总监,”短发女孩说,“她叫岑楚夕,是唱《年年》的选手。”
吴承恩抬头扫了眼岑楚夕,一抹惊艳一闪而过。
岑楚夕急忙打招呼:“总监好。”
吴承恩高冷地“嗯”了一声,冲短发女孩摆了摆手,女孩就识趣地出去了。
“坐。”吴承恩说。
岑楚夕在办公桌前的沙发椅坐下,从容不迫,丝毫不显紧张,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她胆子大着呢。
吴承恩低着头,正在翻看岑楚夕报名时填的简历,他头也不抬地说:“知道《年年》现在排多少名吗?”
岑楚夕摇头:“不知道。”
“55,”吴承恩说,“这个排名有点危险,很可能会一轮游。”
岑楚夕却很喜欢这个排名,因为“5”是萧顽的幸运数字,她的排名里有两个“5”,说不定会有双倍的幸运。
岑楚夕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吴承恩终于正眼看她,他似笑非笑地说:“这么淡定?看来背后有人啊。”
“背后没人,”岑楚夕实话实说,“我只有我自己。”
吴承恩看起来不大相信的样子:“虽然报名要求里标明了只接受‘素人’参赛,可实际上呢,现在的75名选手里,有没曝光过的娱乐公司练习生,有超级富二代,他们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素人’,你觉得自己拼得过他们吗?”
岑楚夕笑着说:“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拼不拼的过呢?”
吴承恩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蓦地笑了下,他什么都没说,用内线电话把刚才的短发女孩叫进来,下达指令:“带她去宿舍吧,让她和钟念念住一间。”
听到“钟念念”这个名字,岑楚夕不由怔了下。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吴承恩说的“超级富二代”,指的应该就是钟念念。
重生最大的金手指,就是预知未来。
在岑楚夕的记忆里,钟念念是《超级巨星》众多选手中争议最大、话题度最高的一位,她唱歌一般,却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夺得亚军,并签约了萧顽所属经纪公司巨有文化,成了萧顽的同门师妹。
业务能力不过关却高位出道,轻易就得到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资源,嫉恶如仇的键盘侠们怎么可能放过钟念念,她当时被全网嘲,说她“除了脸一无是处”、“花瓶”、“废物”,之后没多久,她就被媒体爆出来是超级富二代,于是被黑得更加厉害,《超级巨星》被贴上了“黑幕”的标签,网友们也把钟念念当作“强捧灰飞烟灭”的典型,断定她会糊到妈都不认识。
可惜钟念念让广大网友大失所望了,她不仅没糊,反而越黑越红,并迅速跻身顶流,成为娱乐圈最红的女艺人。
岑楚夕想,吴承恩特地把她和钟念念分到一间宿舍,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不管怎样,在未来的两个多月里,她要和钟念念作为室友一起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希望对方不会太难相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