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崩坏作者:死去的作者
第5节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贺俞晨肯定地说:“但我知道。”
张然无奈地说:“你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爱你呀。”
陈未插不上话,表情从掩饰不住的开心变成忧虑。郑毅的嘴合都合不上了,他说:“他们都是男的……”我捂住了郑毅的嘴,郑毅嘴里的热气呼到了我的手上,喘得有点厉害。别说郑毅了,就连早就知悉一切的我听到这句话都觉得震惊。
感觉到郑毅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我把手松开,端起碗,夹菜。郑毅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也继续动起筷子。
“你们都走吧,我现在……”张然声音有些颤抖。陈未又去牵他,他就着这个姿势把陈未带到了窗边,然后又回过头望向贺俞晨。他们俩都出去之后,张然关了窗户,拉了窗帘。
我问他:“你觉得难以抉择吗?”
张然摇摇头:“只是想让你安安静静地吃个饭。根本没有什么抉择不抉择的问题,我可以这样说,贺俞晨爱上的是一个幻影,那个幻影被暂时雕刻成了我的形象,他渴望有人对他那么好,渴望爱与被爱,所以才会被一个书本中的人吸引,这就是我所感受到的。”
又有哪个人不是在渴望爱与被爱呢?陈未也未必能逃离出这个俗套。
郑毅带着满腹的疑虑跟张然小声地聊着天。我出去把门关上,洗了碗,看见我爸在外面的空地上擦摩托车,旁边立着一桶浑浊的水。我在厨房的储物柜里找出了一捆软管接到水龙头上,再从窗户里扔出去,出门接过我爸手上的抹布,跟他说:“爸,你去厨房里控制下水缓急的开关,我来洗车。”
他在厨房里站着,边抽烟边看我。
我洗完后出了门,找到了原来工作的超市。经理跟我说他们已经不再需要收银员了,问我会开车吗,我没有驾照。超市的外面在搞促销活动,全是女生,但一箱一箱的方便面和饮料堆得很高,桌子连成一排,是那种厚重的木桌,也许他们会需要一个干体力劳动的人。我跟站在最外侧的小姑娘聊了几句,要到了负责人的电话,他让我等他当面谈。等了几个小时,天快黑了,他来组织人员收拾东西,重的东西几乎全都是我搬上车的。他决定把我留下来,促销工作只有一周,工资日结。
我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没亮。我摸黑把茶几上的凉水喝下去,打开了小灯。我脱了鞋,坐进沙发,按了几下自己的手臂,把头枕在上面,还是觉得木质的沙发背硌脑袋。
一只手扶住我的后脑勺,让我的头立了起来,他按了几下我的肩,问我辛不辛苦。
他的手温热柔软,几乎让我产生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我摇摇头,倚靠着他。
他是谁?我惊得站了起来,猛地清醒了。
张然坐着抬起头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怎么还不去睡觉?今晚你跟郑毅挤一间吧,家里还有两床棉被,我简单铺一下就可以睡在客厅了。”
他说:“你跟你同学睡一间啊,还可以聊聊天。我去跟爸挤一下就行。”
爸?
“林安,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他站起来,笑着垂下眼睑,弯腰从茶几的下面拿出一个黑色相机袋,他从里面取出一个单反,递给我,“本来想等你高考之后再给你的……”
我把单反接过来捧着,凝视着他。
他走过来看着我因为抬箱子而有些泛红的手说:“你长大了。”
我摇头否认:“我一直都想依赖别人,偶尔说出什么有担当的话,却都是空话。那种给家人买件衣服,想到了再洗个碗的成长根本就不算是成长。”
“意识到自身行为的不成熟已经算是成长的一部分了。”
我固执地摇头:“不是。我不想意识到这些,我想你回来。我只想你能回来。”
“我已经回来了。”他笑着走向我,把我拉到沙发上坐着。他打开电视,握着我的肩膀和我说话。
我明明知道这是假的,无论是睡梦还是臆想,反正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发生,不合常理的。但它越是假得离谱,越是和现实相悖,就越吸引人,我握住他的手,差一点就不愿意醒来了。他的手指是有体温的,身上也是。
他问我为什么不试试单反。
我不太会用,研究了一会儿,只是简单地按了几下,照了几张照片。我曾经是很想要一个单反的,走在路上的时候如果遇到想要留住的画面,就拍一张。我对准我哥,按下了快门。
他无奈地笑着,任由我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他,他笑我还像个小屁孩儿。我规矩地坐好,和他一起看电视,我指着电视不停地寻找话题跟他聊天。聊了很久,他拿起相机,翻看着照片,我凑过去,看见屏幕里一张扭曲的脸。
相机里,我哥皱着眉头,嘴张开,似乎在说着什么,脸离镜头近得离谱,照片失焦、变形,充斥着不安感。我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他的表情竟然变得和照片里一样,他说:“林安,你不要吓我。你根本没开电视,为什么一直要我去看…你究竟从黑色的屏幕里看到了什么?”
我默默地往后挪了挪,试探地问道:“张然?”
他答道:“嗯……”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腕正在被人攥着,回头一望,是郑毅,他对张然说:“可能他听到这个东西是他哥留给他的,脑袋糊涂了,没事的。”
“对啊,他犯糊涂了。”那是我爸的声音。
我问道:“相机,我哥留给我的?我哥不是走了很多天了吗?”
我爸说:“我不是说过一遍了吗?这是他分期付款买的,这个月的账单没付,银行检测到他账户里的资产已经转赠给了你,所以发了张催款的单子过来。我把钱直接交了,到处找那个相机,后来在书桌下面的一个金属盒子里找到的。”
那个铝质盒子是我的资料存放处。为了应对突发的穿越情况,每个人都会将自己的身份证明、资产处置意向和一系列的资料存放在特定保密的地方,然后分享给直系亲属。那么当其中一个人穿越时,直系亲属就能凭借这些东西处置被穿越者的资产。
“你怎么把那些资料都放在那么简陋的一个盒子里?把它放进保险柜,知道吗?”我爸严厉地说,“我还以为你们兄弟俩的资料都放在一起的呢,怎么都不跟我打个招呼……”
“好的。”我点头答应。坐了一会儿拿着相机独自起身到了书房,在椅子上蹲了下去。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那些憧憬过的美好未来什么都不是,如果他不回来,什么都没有意义。
☆、第25章
清晨,我打了个电话给可可,让她转告谢雨我已经回来了的事情。她在那头久久地不说话,终于还是在挂的时候轻声骂了我一句。
我又打给郑毅的妈妈,没有人接。我怕他家里出事,所以跑到他家门口敲门,也没有人应。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我还是跑着去超市卸了货,把东西摆好后,我只站了几分钟心脏就像被人用力攥着一样,喘不过来气。我把工作的吊牌取下来一扔,又跑到了郑毅家门口,然后敲开了他邻居家的门。
“郑毅妈妈啊?应该出去发寻人启事了吧,她儿子不见了……”
“你知道她在哪里发寻人启事吗?”
那个人摇头:“她整个城市都在走啊。”
我跑下楼,沿着河堤跑,跑过二中前面的街道,开始问店铺的老板。他们都知道这件事,郑毅妈妈是一间一间店铺问过去的,不过这都是几天前的事情了。那她肯定是分区域挨着挨着问过去的,现在应该问到了比较远的地方。我顺着马路走,隔段距离问一下,终于在洛源广场看见了坐在阶梯上的郑毅妈妈,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那是二中附近一个小吃店的老板,那具身体是属于郑毅爸爸的。
“阿姨。”我走过去,站在他们面前叫他们,“叔叔。”
“林安呀,你……我前几天打电话去你家,你爸爸说你也失踪了,平安回来了就好。”她站起来,着急地询问我,“郑毅呢?你见过他吗?”
“他现在在我家,他受了点伤,不想让你担心……你见到他的时候别骂他行吗?”
“不骂不骂,阿姨不会说他的。”她上来拉住我的手臂,“现在就带阿姨去见他行不行?”
“阿姨你别着急,我们坐个车回去吧。”我看着站在后面的人,“叔叔你一起去吗?”
他有些发愣,反应过来之后把寻人启事交到郑毅妈妈的手里:“不去了,我回店里做生意了,我就是来帮个忙。郑毅他妈,郑毅都找到了,你现在安心了吧?”他布满青筋的手摸了摸灰色衣服的兜,硬塞了十块钱给我,然后背着手就走了,我想还都没办法。
我把郑毅妈妈领回家,打开门发现谢雨竟然坐在客厅里。他跟我打了个招呼,我把卧室的门打开,让她进去跟郑毅说说话,随后马上出来。屋子里有些安静,好像除了郑毅和谢雨就没有其他人了。
“张然拎着行李箱走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找到工作了,今天去上班。”他指了指茶几上的纸,“这是他留给你的,还有你爸去车站做摩的生意了。”
我把折起来的纸打开看了看,上面简单地写着几句话,还有一串座机号码。
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问谢雨:“你不上课啊?”
他掏了个西瓜出来,端正地放在茶几上之后又开始拿:“你别管这个。喏,边吃西瓜边聊。等会儿阿姨出来了让她带几个回去啊。”
我突然想到:“西瓜在你裤兜里会烂吗?”
“嗯……不会吧?”他拍了拍,“感觉一直都很新鲜啊,瓜蒂还是绿色的。”
我笑着坐了下来,拿刀把西瓜切半,红色的瓤现出来,我联想到了手术画面,感觉空气里萦绕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味。我失去食欲,问他正事:“你在系统公司都被要求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大的事情,常规的血液检查之类的吧?然后就一直问我穿越的具体时间,甚至要求精确到分钟,这个我怎么记得住?还包括穿越前的地点、穿越后的地点、穿越后的感觉、是否存在语言不通的问题、对于现代设施的使用情况……”他一样一样地数着,“太多了,他们拿出来的问卷特别厚一沓,光回答问题就用了两天。后来的几天就是一些体能测试什么的。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问的问题跟市政时空局的有些类似……”
“市政时空局在给你们办理身份的时候会问这么多问题吗?”
“没有这么细致,但是当我说自己是2021年穿越过来的时候,他们给我换了个负责人。那个负责人鼻梁上架着一副棕色的眼睛,身材臃肿,他抱着一大堆资料在我面前整理。整理完后大概拿出了十几页纸,问我具体是哪个月哪一天穿越来的,我是4月底,大概27、28的样子穿越过来的。他听了之后把眼镜取了,又把资料抱走了……然后前一个给我做登记的回来,给我办了新的身份证,给了我一个语言转换器,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让我走了。”
贺俞晨是2020年穿越过来的,谢雨是2021年,时间集中得有些奇怪。市政时空局对于2021年如此敏感又是因为什么?我思索了一下,敲开了卧室的门:“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郑毅在床上直起身子,向我喊道:“林安,我妈说话像发射炮弹一样又猛又快,我要招架不住了,快来救我。”
我把住门框,并不打算进去:“阿姨那是关心你,你好好听着知道吗?郑毅我是想问你一下,你知道你的背包是从几几年穿越回来的吗?”
“1994年。”
1994年……时间又散了。我重新坐回沙发,问谢雨:“你以前接触过在市政时空局完整地看了那些资料的人吗?”
谢雨摇头。
“那你以前的组织里,有2021年之后穿越回来的人吗?”
“好像没有,我熟悉的那几个都是零几年穿越过来的。”谢雨说,“我这次来是想看看你和郑毅的状况。我那天出去后下午又回了系统公司,郑毅恰好被你接走了。可可跟我说你给她打过电话之后我就请假过来了,想继续帮你找找线索。看起来你已经找到突破点了?”
这算什么突破点,顶多算一个值得引起注意的奇怪的地方。
而我知道一个从很久之后穿越回来的人,陈未。
高考结束、家道中落、离开洛城、混黑道,最后自杀。从高三的2019年算起,陈未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肯定是从2021年之后才穿越回来的。而他为了避免穿越者条例限制他的未来,一直隐瞒穿越事实,没有到市政时空局登记、更换身份证。而在系统公司工作的肖小研,自愿嫁给了大了她十几岁的陈父……
陈未才是我的突破点。
我对谢雨说了我的看法,他赞同地点点头:“我以前也怀疑过年份这一点,但是我们组织里没有从很久之后穿越过来的人。那些人不参加游行,也不愤青,感觉和我们有很大的差别。我试图跟他们聊天,但是总觉得有隔阂似的,他们也没有透露给我们什么信息。”
我把去找陈未这件事暂时列在了计划表里,感觉安心了一点。于是跟谢雨闲聊:“你穿越过来之后,发现时间其实只差了几年,肯定想回家吧?但是我们这儿又不准穿越者出去,平常人都要受限呢,还要申请,跟办签证差不多了。”
“回家?我怎么回去……”谢雨苦笑,“这里和我居住的地方,应该是平行空间吧?”
“你怎么知道?”
“我居住的时空没有洛城这个城市,洛阳我倒是知道。其实我们国家有哪些城市我肯定不是全部都知道,但是你们说这里属于四川省,我本来就是四川人,我很清楚四川是没有一个城市叫洛城的。”
“怎么可能……成都、攀枝花、甘孜阿坝,都有吧?洛城在重庆省的南边啊。”我注视着他,一个一个地列举着:“北京、上海、杭州……你们那个时空有吗?”
“都有啊,什么都是一样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听说过洛城,至少四川省没有。”他认真地摇头,声音恳切,“你去过你提到的这些城市吗?”
没有,我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居住在这个城市里,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而且……”谢雨有些迟疑地说,“在我所居住的时空里,还没有发明穿越机器。你们是什么时候发明出来的?”
我有些答不上来,我应该在书本上见过具体的年份,但是却有些忘了,反正……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把张然留给我的纸条翻了一个面,用黑色签字笔在上面记着:
1、系统公司内所有员工都使用着一种奇怪的语言。
2、系统公司不对洛城内的市民提供穿越服务,我和郑毅当服务者的时候都被剖开肚子,连肖小研身上也有那个疤痕,而谢雨没有。
3、贺俞晨坚信自己穿越到了一本书里,但书的背景不存在穿越。
4、谢雨及其组织内的很多人都来自2021年之前,并且他们所处的时空没有发明穿越机器,而且认为没有洛城这个城市。
5、没有几个人离开过这里。
我理不清这些东西,但它们隐隐约约的关联性几乎呼之欲出。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这个世界是一本书、无数平行空间中的一个,抑或是其他。就算这里是宇宙中一个时空错乱的垃圾场都没有关系。我早就不再对这个世界怀有莫大的好奇心和畏惧感了,我存在,就有我存在的理由。但是如果非要我把所有秘密连根拔起才有可能让我哥回来,我也只能那么做。
☆、第26章
谢雨走后,郑毅也被他妈架着走了。临走前他扒住门框骂我:“说好的给我炖排骨呢,骗子。”
“回家妈给你做。”他妈妈用力地把他往外面拖,我走过去,护着他的腹部,说:“我明天就来看你。”
郑毅反握住她妈妈的手,安定了一下她的情绪,然后转过头凑在我耳边跟我说:“你再去乱闯什么公司或者政府部门,我就把你往死里揍。”
我不禁笑了出来:“要是没死,瘫痪了谁养我啊。”
“我养你。”
我有些吃惊。
郑毅接着说:“我给你申请低保,每个月几百块呢。”
我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对郑毅和他妈妈挥手:“拜拜,慢走。”
我心里,其实确实是希望他们走慢点的,我把放在案板上的排骨丢回了菜篮,嫌麻烦。一个人吃的话热个剩菜就可以了。张然走了,陈未肯定也不会再主动来这儿了,要见他我得亲自上门,距他放学还有很久,又不急。我坐下来,瘸腿猫也跳上了沙发,我想去抱它,它拼命乱动,把我的手划出好几道口子。我只好轻轻地把它放下来,结果它走了几步,又卧在了我的大腿边。
可能是觉得家里太冷了吧,它又没别的地方好去。我本来想多坐会儿,至少等它站起来。结果,我突然想到……
电话那头:“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想不想干了?”
刚才我把工作吊牌摔下就走了,那边促销工作还没做。我急急忙忙地挂了电话,又出了门。等到促销工作结束,搬完货物,已经晚上了,看了看表,我打算随便吃点东西垫肚子。我刚想进一家面馆,看了下它的招牌和位置,又没有进去。
我是找了一会儿才找到那家店的,我进去时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他正在抹桌子。
“吴帆。”我叫住他。
“吃什么?”他端着碗,用手指了一下贴在墙壁上的价目表。
“二两羊肉粉。”
他端上来,转身就想走,我说:“我当时跟你说有空就会来找你的,结果忘了……”
“你没忘,你只是一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剩下无足轻重的你就会选择性地不去想起它。”吴帆无所谓地笑笑,“是这样的对吧?这是我女朋友跟我说的。”
“她很聪明。”我低下头挑起一筷子米粉,夹进嘴里。在这一段时间里,我确实没有一次想到过他,“你坐下来休息一下应该没事吧?”
他坐了下来,没有再露出过以前那种紧张局促而小心翼翼的神情,坦然而大方。这里本来就是他所熟悉和感到安心的地方,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已经不值得他再小心对待了,我猜他已经和系统进行过协商:“你现在的女朋友是系统重新安排的?”
他摇摇头:“我自己追的……我喜欢她。系统不肯放弃你,有时候它会来折磨一下我,我就当自己是得了怪病的人,又不会痛到死。”
“我哥被穿越了。”我说出这件事情是不想吴帆觉得他被我所轻视,瞧不起,我没有来是有原因的。但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力气,也许是搬货用尽了,也许是我心理上的有气无力,我并不打算按着自己的伤口跟他痛哭流涕地说什么,这样没有用,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你是个好人,值得被人尊重,没有人能因为你的身份轻视你。虽然我很坏,不过你以后肯定会遇到一个值得交心的好朋友。”
“为什么要说我是个好人?我女朋友都是直接答应我,没给我发好人卡的。我这辈子的好人卡都是你发给我的。”吴帆的表情终于松动,用手比划了一下,“起码给我发了一摞。”
其实也不是,我以前拒绝他的时候都是义正言辞的,连客套地说一句他是个好人都没有过。我又吃了一口粉,觉得有些好笑,抬起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脸垮着,他说:“我记得你哥,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对啊,所有人都这么说。”我笑起来,摸了摸兜,“零钱刚好,有空我再来,你跟我聊聊你跟你女朋友怎么认识的吧。”
他叹了口气,把手按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好像要跟我说些什么,他向后看了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声音又低又模糊:“他会回来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你要等。”吴帆弯腰收碗,又重新把头抬起来望着我,这次的声音很洪亮,“再见。”
吴帆身上携带着系统,他很有可能来自未来。这座城市的秘密,在未来一定已经被揭开。我立刻转身,跑到了陈未家门口。给我开门的是肖小研,陈未还没放学,她让我坐在客厅等,自己亲自进厨房给我泡了杯茶。然后,她让其他的人都退下,坐在了我的身边。
她离我很近,反常地用力拉起我的手,把我的手肘对着我,我看到一小块青色的淤痕。
“这下面埋了窃听器,你身上有,他身上也有。”
我首先想到了郑毅:“你是说郑毅的身上也装了这个?”
她摇头否认,说:“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人身上也有。他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有窃听器,也知道那些话不该说,但他还是说了。你会害得他坐牢。”
我吓了一跳:“他说了什么机密,凭什么把他抓进去?”
“你不是也已经猜到一部分了吗?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她站起来,把茶水倒在了地上,“等你自投罗网。”
是的,我猜测,在2021年之后的某一年里,洛城会发生一件大事,这件事足以震荡整个世界。为了阻止这件事情提前泄露,他们对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人实施了监管。一旦发现消息泄露,他们就要对我们进行强制收押。而这件事,是有关于穿越的。
来不及了,周围不知道从哪里蹿出几个人,把我压制在冰冷的地面。她的高跟鞋停留在我面前,蹲下来,我看到了她的脸。她根本就不是肖小研,她的手上拎着一张皮,脸部与颈部还有肉色的边缘凸起,白色的胶粘在上面,星星点点的,她笑起来……真的很不好看。
我被那些人押解着站起来,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随意地从衣领里扯出一个东西,卷进手里。我见过那个东西,那是政府交给郑毅的,能和他背包进行对话的仪器的一部分。
我知道陈未家住的是别墅,但我没想到他家的后花园会那么大,从后门出来后很久,一直都没有走到头。后来,他们终于在一颗树前停下,有规律地敲了几下树干,树的另一头地面移动,现出一个坡度极大的楼梯。
而旋转楼梯圆滑地与墙壁贴合,绕得人头昏脑胀,似乎没有尽头。这个洞垂直向下,人逐渐开始呼吸困难。终于到底,他们将手指贴在屏幕上,开启了门。
里面特别温暖,氧气充足,和系统公司的摆设一模一样。这里显然不是监狱,而是他们另一个秘密研究所。我似乎有了某种底气,直觉他们并没有把我杀死的打算。到这里来,最惨的结果也就是被当成实验品而已。他们把我送进一个房间,里面坐了一个老人,他起码已经七十岁了,满头白发,巨大的眼袋、鹰钩鼻,嘴部皱巴巴的。
他对我说:“孩子,过来。”
我走过去,在桌前站定,与他对视。
“你吃了很多苦头,那是因为你不够聪明,过大地估量了自己的能力。”他动作缓慢地翻动着桌上的文件,无视空洞的房间里不停响起的电话铃声,找到了一份东西,“怎么办呢?你想被关进去吗?”
我说:“让我在这里工作。”
“你只是个文科生。”
“免费的劳动力,只要你同意,我保证守口如瓶。”我逼近他,“或者,人们将在某一天看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真相,也许那纹在一具身体上,也许是什么其他的方式。他们突然得知这座城市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所谓的系统公司并不是一个穿越公司,穿越机器根本就不存在。”
这是我猜测的,结合谢雨和肖小研的话以及自己的亲身经历进行的一个猜测。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脸部变化,我还可以继续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