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多傻啊。
她慢慢地将书重新摞起来,小狗隐在书柜深处的黑暗里。
小狗多傻啊。
一学期很快过去,开春,下学期开始了。
街道两边玉兰一路开一路掉,香气馥馥扑鼻而来。
许晨曦完全恢复成淡漠温柔的样子,连楼顶她都很少去了,太忙,忙到精神恍惚。
徐路元现在不想看到她,一看就心酸,一看就难过。
如果靠近一个人是伤害她,那他该怎么办?
他这么想着,盯着海报发呆。
同桌撞了撞他:“牛啊元哥,进市赛了!”
他敷衍地应着,这种时候他就特别难受,要是许晨曦能跟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该多好啊。
他想偷偷地再看她一眼,一抬头,她竟然已经站到他桌前了。
徐路元愣了半秒,几乎是条件反射站起身来,瞪着眼睛看她:“你......”
许晨曦拈起桌上那张海报,微笑道:“进市赛了,恭喜。语文老师让我对你进行一个小小的采访,下午有时间么?”
徐路元点头:“有,有,有。”
许晨曦说:“那好,放学后你稍微在教室留一会儿,最多半小时,不会耽误很长时间。”
徐路元同桌“哇塞”一声:“高端啊!学委,我能不能在旁边观看啊,保准不打扰进度——”
徐路元一捶同桌脑袋:“滚边儿去,采访环境要绝对安静,懂不懂?这是职业素养,懂不懂?怎么哪儿都有你?”
同桌哼哼唧唧跟后桌抱怨去了,徐路元看了看许晨曦,许晨曦点点头,回座位上课了。
放学后,许晨曦和徐路元留在教室里,许晨曦拿好记录本和录音笔,徐路元端正坐在座位上。
“不用紧张,只是个简单的采访。”许晨曦看了看他:“可以开始了吗?”
徐路元点点头。
确实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发在校报上给学生看的,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正能量的车轱辘话。
二十来分钟采访就结束了,许晨曦合上本子,点点头说:“谢谢。”
“......没事。”徐路元抿了抿唇,他突然有点慌。
这是不是他唯一一次跟她单独说话的机会了?
许晨曦已经站起身,却突然问道:“班长已经和我说过了。”
徐路元抬起头,看着她。
许晨曦说:“他说得一点不错,我母亲控制欲很强。”
风从没关的窗户吹进来,带进一点玉兰香气。
徐路元动了动唇:“那......”
许晨曦说:“可是我没办法,她这辈子只剩我了。我爱她,我不能因为这些情情爱爱就——就放弃亲情——我离开她,她会发疯。”
徐路元定定看着她。
许晨曦说:“对不起,她这辈子太苦了。我不能为一个外人抛弃她。”
徐路元眼角湿了,他说,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许晨曦点点头。
她抬起步子,刚迈出两步,徐路元说:“许晨曦,下周市赛,你能不能来看?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许晨曦顿住步子,她说,好啊。
徐路元点点头。
许晨曦没回头,她又说:“到那时,送我一束剪春罗吧,那是我最喜欢的花。我还没收到过花。”
那天夕阳将教室的一切镀上一层暖光,徐路元看着许晨曦的背影,她微微晃动的马尾,她露出一点伤痕的小臂。
那是他这辈子看她的最后一眼。
市赛那天,徐路元一早去花店买了剪春罗,认真热了身,这是他准备得最认真的一场比赛。
许晨曦说了会来——
同学们都知道她一向是说到做到的。
可是临近比赛了她都没来,还有五分钟比赛正式开始,徐路元对裁判匆匆说:“老师,我去门口看一下,就一下,很快回来!”
还不待教练反应他就冲向体育场门口,大门外停着很多汽车。他目光越过这些车往外看,人头济济,就是没有许晨曦。他看着身上红色的队服,抿了抿唇。
他又跑回体育场,队友嘻嘻哈哈撞他:“没等来?”
他表情不虞道:“滚。”
队友嘻嘻哈哈滚去站位,他又朝体育场门口看一眼。
许晨曦没有来。
他们学校赢得了比赛,观众席上欢呼声掌声雷动,他们学校那一片席位却很沉默。
他擦着汗回到休息区,问,怎么了?
同桌红着眼圈看他,说,元哥,咱们班学委出车祸了。
撞到许晨曦的是辆长途货车,司机叫王平顺,事故原因是疲劳驾驶。
许晨曦在车轮底下捡回来一条命,但成了植物人。
医生说,她也许会醒来,也许不会醒来;也许明天醒来,也许要过几十年才会醒来。
后续治疗的高额费用由肇事者承担,王平顺跪地求她母亲,求警察,求法院,求了很久没法儿减刑,也没法儿不赔钱。这不是几万几十万几百万的问题,只要被撞的女孩儿不醒来,她所有的医疗费用和日常支出就都得由他承担。
过了不到一星期,王平顺自杀了,喝农药死的,死在老家屋子里,家里有个尚未成年的女儿和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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