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修没问他愿不愿意帮忙,严钧也没有半点勉强的意思——这是他们认识十年的默契。
他说的很容易,严钧虽然隐隐觉得到时候不会这么顺利,但又找不到能反驳的地方,只能嘱咐他说:“万一到时候找不到人,你不要乱走,我们会和一起找。”
杜修痛快地答应了。
之后严钧让陆祁的保镖拿来了带给杜修的生活必需品,几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分开了。
严钧和陆祁并肩在前面走,保镖们不近不远地坠在后面。
穿过树冠的阳光碎屑般纷纷扬扬撒了并肩而行的两人一身,陆祁突然出声说:“到了战场上记得保护好自己,别傻乎乎地冲锋陷阵,别忘了,你就是个文职。”
严钧原本低着头专心致志走路,听到他的话人忍不住飞快地看他一眼,眼角眉梢隐隐带了点调笑地意味,“你不是装正人君子吗?怎么还偷听。”
陆祁不满,“我老婆在荒无人烟的小树林里跟一个明显不是那么直的男人说话,我听一听不应该吗?”
百年老陈醋的醋缸盖子一不小心开了,那酸味直接能飘出二里地去——严钧忍笑,“应该应该。”
陆祁面色稍霁,不过看那样子还是强忍着老大的不愿意,半张脸都黑了,“陈落有杜修自己去救,你就在旁边打打辅助,看他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上去给他回回血就好了,咱就算仁至义尽了;还有,途中要是遇到了庚金,别管别的赶紧跑,用不着你替天行道,自然会有人去收拾他;要是碰到了那个丧心病狂的老变态,你别犯那个‘死于话多’的毛病,上去一枪把他弄死就完了,谁知道他能搞出什么不正常的阴招……”
严钧停住脚步微微仰头听他难得絮絮叨叨的嘱咐,不甚清晰的光线不是很能照清那张第一次见面就足够吸引他的英俊的面容,可是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温暖和平静。
每次在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喜欢他了,他总能让自己克制不住地更爱他一点——三十年的仇恨,一万多个日夜的追索,他一直在黑暗中苦苦寻求痛苦和厄难的源头,到现在最后一层大幕终于要拉开,他却在两厢选择中,把刻骨的仇恨重重举起又轻轻放下。
恐怕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比他在探求真相和报仇雪恨这件事上有着更不死不休的执念,他这十多年来昼夜不停地奔波忙碌等的就是今天,一个真相大白的,令他所有付出都有了价值的,终结。
可现在,他突然不想问了,那些埋没在时光和鲜血中的过去他不想知道了。就仿佛一夜之间他就看开了,鲜血淋漓的种种过往都如过眼烟云,不重要了。
可是严钧知道,怎么可能不重要呢,那是一根不拔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刺。只是相比于那根一想起来就会隐隐作痛的刺,他的安危和他们的未来才是他最不能拿去冒险的,至于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遗憾,仿佛对他来说也不那么重要了。
严钧突然伸手在他那刀锋般的长眉上一拂而过,目光灼灼看着他的眼睛里藏着一池波光荡漾的清水,“历来只有反派死于话多,我又不是反派,你担心什么?”
陆祁抓住他的手,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你别给我出幺蛾子听见没有,弄死他就完了,咱们回家好好过日子,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严钧反手握住他的手,满满的笑意从他眼角眉梢中溢出来,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流光溢彩。
陆祁却像视而不见一般不依不饶地握紧他的手,“赶紧答应我!”
严钧凑过去,在他唇上一触即分,“好。”
得到了他的保证,陆祁这才放下心,重新拉着他的手慢慢往外走。
两人并肩走了很久,陆祁突然说:“之前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恐怕这次,我要失约了。”
严钧一愣,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z一门心思要杀陆祁,他在自己身边只会让自己更不安全。他的手紧了紧,之前一直坚定的心思克制不住地动摇了。
真要把陆祁一个人放在营地里,他是绝对放心不下的。
“你不用担心我,”陆祁仿佛能看透他是怎么想的一样,“他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的刺杀多得我都记不住了,没道理还能让他在四面楚歌的时候得逞。而且你不是说过从我上次解了毒就跟百毒不侵也差不了多少了吗,这样的话你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大的用处不是吗?”
他见严钧还是一脸犹疑,只能满脸无奈地继续给他宽心,“换种说法吧,如果你有两个病人,一个快死了,一个连发病的症状都没有,你要先救哪个?”
严钧还是摇头——道理他都明白,可是真到了在私心和道义之间做出选的的时候,他才知道有多艰难。
陆祁最后叹了口气,给他下了一记猛药,“贺舒也答应来帮忙。”
之前还无精打采的严钧立刻精神了,就跟让人打了一剂强心剂一样立竿见影,“真的?”
陆祁笑得一点破绽也无,“真的。”
严钧的心立马放下大半,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贺舒的厉害,在这种搏命的情况下,贺舒比他有用一百倍,他长舒了一口气,叮嘱,“那一定让他不能离开你哪怕半米。”
陆祁笑了,“放心吧。”
这个最难下的抉择解决了,严钧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有了,他推了陆祁一把,半真不假地抱怨说:“你倒是挺舍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我推出去给人当打手。”
“你以为我愿意?!”陆祁的眼睛立刻瞪起来,没好气地说:“我要不是怕你日后后悔,谁管他们死活,我早把你弄回中国顺顺当当过日子了!还用在这荒山野林里遭罪?!”
严钧笑呵呵地看着他,突然一搂他脖子,把他所有的不满都用嘴给堵了回去。
☆、交易
第二天一大早,严钧还没睡醒就被陆祁给弄到车上了,他迷迷糊糊地跟着陆祁坐到了车后座,躺到他腿上补眠。
车子在路上磕磕绊绊走了好远,陆祁一开始还一只胳膊稳稳地揽着严钧的腰,另一只手拿着赫伽曼德的资料看着,后来实在是被晃得头疼就把资料丢到一边,垂着眼把玩着严钧细软的头发。
他有些出神地想——明明是那么倔强强硬的一个人,竟然有着一头手感极佳的柔软的头发,难道是因为之前一直留长发的缘故?
坐在副驾驶的保镖头子吴琼无意间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被两人之间这温馨又安宁的气氛震了一下,立刻低下头,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这两位不像是去和大毒枭谈判去了,倒是有点新婚夫夫度蜜月的意思。
严钧昨天怎么看陆祁怎么顺眼,一路回到营地都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时不时地瞄他两眼,直把陆祁看得气血翻腾,把他按在床上里里外外吃了个干净才罢休。严钧一开始高度配合,后来被闷头猛干的陆祁提醒帐篷隔音不好,才意识他俩这简直就是光天化日下啪啪啪啊,赶紧闭上嘴一声不吭。哪像陆祁一见他这副隐忍的样子恶趣味也上来了,变着花样地逗着他开口。一场酣战下来,陆祁十分尽兴,食饱餍足,严钧苦不堪言,草草收拾了自己就睡过去了,乃至于第二天在那么颠的车上都睡得跟小猪一样,被陆祁叫醒的时候还有那么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陆祁从吴琼那里接过来一个湿毛巾,捧着他连眼睛都睁不开的直犯瞌睡的脸,目不转睛地给他细致掰纹地擦了擦脸,这才亲亲他的鼻子,低笑着说:“还没睡醒?”
这回笼觉睡得严钧还有点犯迷糊,他一把搂过陆祁的脖子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缓缓神。
陆祁也不催他,就任他这么抱着,就连无穷三番五次的眼神示意都视若无睹。
严钧趴了快一分钟才眨眨眼,最后打了个哈欠,坐直身体有些恹恹地说:“我好了,咱们走吧。”
陆祁端详他一眼,笑了笑,“我看你还是没有太醒,我帮帮你吧。”说完他一搂他的腰,又把人按在怀里结结实实地亲了一通。
等他亲完了,严钧彻底醒了,在一旁急得直打转的吴琼也没脾气了。
严钧推他一把,脸上还带着撩人心弦的红晕,“快走吧。”
陆祁这才心满意足地去开他那头的车门,一下车就回身弯腰把手递进车里。车里的严钧本来是想从另一头下的,但见他这样子,只能把手放到他手心里,借着他的力下了车。他这一下车,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群人,为首的一个人正直勾勾地看着这头,那人的个头在人高马大的外国人堆里并不算高,小麦色的皮肤,留着一脸半长不短的络腮胡,大而发红的酒糟鼻子,眉宇间有种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阴鹜和狂傲,让他尽管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依然横生出不是善类的凶悍气。
严钧只看了一眼,就把脸色撂了下来,原因无他,只是那人的眼神太过露骨,就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几乎算得上是极不尊重的蔑视了。
他松开陆祁握着他的手,往后撤了一步,垂下眼掩住眼底抑制不住的厌恶和厉色。
陆祁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缓缓抬头,那锐利得咄咄逼人的视线有如实质般穿透着几十米的距离,刺得对面除了为首的那人外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回视。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略带诧异地深深看了陆祁一眼,随即傲慢又嚣张地冲陆祁咧咧嘴,就大摇大摆地带着他的手下毫不客气地进了他们事先约好的一间别墅。
陆祁的眼睛微微眯起。
一旁的吴琼等人面露愤慨,却都纷纷低着头不敢去看自己老板的脸色。
严钧:“走吧。”
吴琼等人纷纷露出敬佩的表情,陆祁也看了他一眼,身上那股压得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的冷意倒是慢慢消退了。陆祁扫了一眼自己身后规规矩矩的保镖们,说:“一会都小心着点,要是苗头不对,不用顾忌别的,直接把赫伽曼德留下!”
吴琼等人:“是,老板。”
陆祁也没再去拉严钧的手,直接迈开长腿带着他的人往里面走。
进了别墅的大门,发现这栋别墅里面已经被改造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被完全打通的足有一百多平米见方的大厅,大厅正中间放着一张长桌,刚刚在门口见到的男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对着门的地方,靠在椅子里下巴微抬地用眼角瞥着陆祁一行人,完全一副不欢迎客人的主人样子。
或许赫伽曼德在墨西哥很有地位,可他这种等级的还真没被陆祁看在眼里,他虽然心中冷笑,面上还不至于为此动怒。要论装大爷的能耐,陆祁不算是最高杆的也差不多了,毕竟他这一身走哪都能镇得住场子的气魄可是从那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陆老将军身上耳濡目染学来的,就算没有十分火候,也足有个七八分了。
他的表示可以说是简单粗暴,陆祁一坐下,吴琼就从身后的保镖手里接过一个铁箱子咣当往桌上一放,半点不犹豫地输入密码打开箱子。
他把箱子一转,里面不是厚厚的美金,也不是金光灿灿的金条,而是一箱子能把人闪瞎的钻石。
赫伽曼德和他的手下们脸色齐齐一变,克制不住地露出贪婪的神色。尤其是赫伽曼德,他脸上的迷醉和占有欲丝毫不加掩饰,他艰难地把目光从箱子里□□,钉到陆祁脸上,轮廓深陷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暴戾的凶光。
陆祁就像感受不到屋子里瞬间紧张起来的气氛一样,没什么兴致地垂着眼,一手搭在扶手上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敲着。他的姿态很散漫,却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定神闲,
这样一场泼天富贵就在眼前,赫伽曼德可没有陆祁那么沉得住气,他用发音不是那么准确的英语说:“你就是周介绍给我的中国人?”
陆祁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吴琼接替了陈特助官方发言人的身份,只不过相比文质彬彬的陈特助,吴琼版发言人更冷淡也更不友善一点,“是的。”
赫伽曼德对他的态度看起来极不满意,不过目光一扫到那个闪闪发光的箱子,又强自按耐下去,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看在钱的面子上我勉强和你多说两句”,“没想到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然出手这么大方,看来‘中国人人傻钱多’这句话说的挺准啊哈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身后的手下们也齐齐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动作夸张,举止轻蔑。
陆祁这头的人尽管没说什么却都忍不住皱眉——在国内乃至国外看在陆祁的面子上少有人敢这么和他们说话,他们何时受过这种粗鲁又野蛮的对待?
唯二不变脸色的也就陆祁和严钧了,陆祁是心思深沉喜怒不变,严钧就纯粹是了解陆祁了。他心中暗自冷笑,陆祁那个人看起来有种贵族式地傲慢矜贵,不屑与一般人见识,实际上最是睚眦必报,现在他们笑得欢畅,等下定是要他们加倍奉还的。
果然,陆祁不紧不慢敲着扶手的手一停,他那轮廓本就比寻常亚洲人深邃两分的眼睑慢吞吞地往上撩了撩,露出内里幽深的漆黑瞳孔。
“阿图索·赫伽曼德,”陆祁幽幽地盯着对面,叹息般地一个字一个字读着他的名字,就好像能从这几个字里咀嚼出什么一样,他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神色,“可能我在中国呆的太久了,已经好久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了。现在听来,还挺有意思的。”
对面本就对他分出几分注意力的赫伽曼德一行人笑声一停,就像被人卡住喉咙的鸡,不知为何,看着那个中国男人不动如山的样子他们就觉得自己的样子又滑稽又可笑。赫伽曼德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他别有意味地眯起眼,“中国……提起中国,我倒是想起之前有人跟我说,其实中国最厉害的是一个叫‘qi’的男人,听说他手里不仅握着好几家跨国公司的股份,最重要的是他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政治力量。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位‘qi’呢?”
严钧闻言眉梢微动,他垂下眼微不可察地瞟了一眼在赫伽曼德说出“qi”的瞬间依旧八风不动的的陆祁,心里莫名打了个突——这人,连这也早在算计之内吗?他到底什么时候就把主意打到赫伽曼德身上了?
赫伽曼德话音刚落,陆祁长眉一扬,像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往后一靠,长腿优雅地往另一条腿上一搭,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世家公子的雍容贵气。他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状似无意地低嘲道:“都说周壑川黑白两道通吃,手段通天,没想到连个牵线搭桥的活计都做不好,看来下次他再往国内出口东西的时候,我得让海关好好‘照顾照顾’他了。”
赫伽曼德的眼神微微变了。
陆祁冲着赫伽曼德痛痛快快地一笑,“既然周壑川没把事情办明白,我就少不得要自报家门了。”
那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却在眼底戛然而止,“我就是陆祁。”
赫伽曼德彻底面无表情了,他就那么平平地看过来,突然,他面皮子一抽,整张脸漫上了一层可怖的凶气,“你耍我?你和政府走得那么近跑我这买什么军火?”
陆祁浑然不在意他那像长了刺一样的目光,淡淡地说:“我要是没这条路子,赫伽曼德先生怕是还不敢卖给我吧。”
赫伽曼德一窒。
——他说的没错,在这么一个敏感时期横空杀出来的人物的确值得他提高警惕,他还特意朝周壑川打听了这人的来路,得知他有中国政府军队背景才略略放心。虽然没想到他的背景这么硬,硬到他都略有耳闻了,不过倒也无伤大雅。
中国人嘛,总归不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他还碍不到大洋彼岸上去;那就是冲着他的货去的,他虽然在全球军火商里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可他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墨西哥,离天堂太远,离美国太近。
他手里的货都是美国货。
这在军火商这个这个行当里已经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了,各国政府借着私人名义为了各种目的倒腾军火,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可怕的买家不是那些路子太硬的,而是那些摸不清目的的。
因为那意味着,人家就是冲着你来的。
所以,陆祁这单生意他虽然提了戒心,却没真想着给拒了,毕竟,谁不爱钱呢。
他那一问,也不过是试探罢了。
赫伽曼德略一沉吟,“你要多少?”
陆祁:“你有多少?”
赫伽曼德惊疑不定地看他,觉出不对味来了,又不是要打仗弄那么多军火干嘛?“我最近手里的货不多,可也绝对不少,你想好了?”
“我给你透个底吧,”陆祁嘴角那三分笑意让人心口一凉,他指了指那个装满了钻石的铁箱,“能拿走多少,就看赫伽曼德先生的诚意了。”
赫伽曼德得眼睛都快冒火了,他盯着那一箱子仿佛离他越来越近的钻石,喉头干涩,他想了半晌,才沉着脸力道十足地竖起手掌,五根骨节突出布满枪茧的手指头根根分明。
陆祁淡漠不语。
赫伽曼德看着他的脸色,咬了咬牙脖颈处绷起一道道骇人的青筋,良久,他壮士断腕般重重翻了一下手掌。
他周围的手下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其中一个离赫伽曼德最近的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陆祁一笑,“痛快!”
赫伽曼德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就像打了一场打仗,没人看到他外套下的衬衫都汗湿了,更没人知道他那一瞬间的挣扎。
陆祁一挥手,示意吴琼把箱子收起来,他看着赫伽曼德放在箱子上那恋恋不舍的目光和其中蠢蠢欲动的阴鹜暗芒,眼中一闪而过令人胆寒的冷光,他淡然道:“看来赫伽曼德先生和我一样心急啊。”
“我也算是赫伽曼德先生的大客户了,”他语气平淡,让人难窥端倪,“不知道能不能从赫伽曼德先生那里讨个消息。”
☆、虎狼
赫伽曼德看着那离他越来越远的巨额财富,强忍着翻脸动手的冲动——他知道这一旦动手可不止得罪了陆祁,更得罪了周壑川,要说陆祁远在中国对付他还有点鞭长莫及,周壑川就绝对没这个顾忌了,那人是个能弄死自己全家的狠角色,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他对上。听到陆祁的话,他忍不住好奇,自己虽然也有门道,可绝对算不上消息灵通的,为什么要问自己?
“什么消息?”
陆祁面不改色,“我就想知道赫伽曼德先生从指缝里漏给了cr多少东西。”
赫伽曼德警惕,“你问这个干嘛?”
“cr在我的地盘上嚣张了一段时间了,暗杀,爆炸,下毒,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我要是没点表示,我的脸面也不用要了。”陆祁短促地冷笑一声,“阁下是个聪明人,我的决心,您不会看不到吧。”
赫伽曼德彻底转过味来了,敢情这位有钱的主儿咣咣咣往里砸了那么大的手笔就为了断掉cr的后路?这是恨疯了吧?
“你既然知道的我的来路,就该知道我动了手,肯定就不会善罢甘休的。”陆祁说话的语速不快,却自带让旁人插嘴也难得毋庸置疑,“你也完全没有必要捧着那个z,不过是个倒卖冒牌货的小偷罢了。真正的研发核心人员在我这呢。”
“倒卖冒牌货的小偷”这几个字说得赫伽曼德心惊肉跳。要说现在的cr有什么能让各方关注又眼热无非就是“战士”这款新型药剂了,可一旦像陆祁所说的,这东西并不是独一份,第一手的,那它的价值肯定就要大打折扣。他沉吟片刻,“陆先生把人带来了?”
陆祁双手搭在腿上,一本正经地说:“他可比我身家性命还要贵重,我当然得寸步不离地带着。”
这话说得正经,听起来暧昧。严钧又不可能当着外人面给陆祁拆台,只得嘴角一抽,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冲陆祁翻了个白眼。
“哦?”赫伽曼德明显想歪了,不过也算歪打正着,他心照不宣地笑笑,在人群里暧昧巡视一圈,最后把目光钉在严钧身上,说:“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见一面呢?”
陆祁看起来并没有金屋藏娇的的打算,他长臂一揽,把严钧搂到切近,抬头冲着赫伽曼德占有欲十足地说:“他性子虽然内向,不过胜在我就好他这股清高劲儿。”
一点也不内向的严钧暗地里默默吐槽:纯他妈扯淡!你明明更喜欢奔放一点的!
他默默看了一眼陆祁,两人一个眼神交汇,严钧就明白自己虽然人设变了,但大方向还是按来时候说好的那样忽悠!
——高能预警,清高版严钧将在三秒内到达战场。
他转开眼,端着一股生人勿近、高岭之花的劲儿,神情严肃地看着赫伽曼德,“z就是个小偷,还是个无耻低劣没有职业素养和从严谨态度的小偷!”
陆祁瞥他一眼——是清高不是愤世嫉俗宝贝。
严钧面色不变,手底下却狠狠戳了戳他的侧腰,“我无法赞同他这种做法,更是不屑与这种人为伍。他口中所谓的‘战士’只是一种未加工完成、无临床经验、不全面、不完美的粗胚,价值极低且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作为这项药剂开发者,我给出的建议是,停止生产,产成品一律销毁!”
赫伽曼德玩味地看着他,看那样子对严钧的兴趣远大于对他那番话的兴趣,他以一种逗弄的口气说:“哦,这么严重,那这位美人,你能不能改进这种药剂呢。”
“当然能,”严钧手上青筋暴起,一边在心里来来回回好好抽赫伽曼德几个大耳刮子,一边还不忘黑z一把,“不仅我能,z也能,所以我才气愤他为什么明明有能力做到,却要放任自流。”
他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赫伽曼德自然听得懂,不过这种疑惑暂时还不能击败z能带给他的利益。
他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严钧,眼神依旧放肆而露骨。他蓦地一笑,一边用下|流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他柔韧修长的身体,“陆先生当真好眼光,这样的美人就是我看了也心痒难耐。不如这样,我给陆先生打个折,作为交换,陆先生把他借我两天怎么样?”
吴琼等人那一刻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堵起来。
严钧突然动了,他胳膊往前一送,在别人看来这个动作有点多余且怪异,但是陆祁左右的人却看得真切——他那是把陆祁拔了一半的枪给推了回去。
他隐晦地瞪了一眼面色不善的陆祁,上前一步冲着对面微微一笑,“阁下这尊小庙怕是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吴琼等人:“……”
喂!说好的高岭之花呢!怎么就变成酷炫狂霸拽了!
赫伽曼德听到同声翻译给他翻译过来的意思后也愣了一下,刚要说点什么,刺激的就来了。
“嘭、嘭、嘭!”离他隔了几个人的一个手下突然发狂拔枪朝天连开三枪。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了,赫伽曼德一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反倒是陆祁这头反应速度更胜一筹,保镖们纷纷拔枪一涌而上把严钧和陆祁挡在身后,全神戒备。
而对面那个突然开枪的男人嘶吼着扔掉枪纵身一扑,像有着深仇大恨一样面目狰狞地冲着赫伽曼德就去了。赫伽曼德腾地站起来,铁青着脸一脚把人踹出两三米去,暴喝一声:“把他给我抓住。”
周围的人如梦方醒,这才七手八脚地把人按住,赫伽曼德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他怒气冲冲地快步走过去,泄愤一样又是一脚狠狠踢在他胸口,厉声喊道:“古曼,你发什么疯!”
那个叫古曼的墨西哥人被三四个人按住肩膀跪在地上,却还在不停地奋力挣扎,力气大的吓人,仰起的不断吼叫的脸上涎水横流,双目血红,跟没有理智的凶兽一样,看那样子随时可能再次暴起伤人。
赫伽曼德被他气得不行,握着枪的手都在抖——这回丢人都丢到大洋彼岸去了。
赫伽曼德一方看着自己老大那要杀人的样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噤若寒蝉,而陆祁这边又都一个个沉眉敛目高度戒备,整个大厅安静得只能听见古曼粗重带着杂音的喘气声。
严钧突然轻笑一声。
赫伽曼德刷地扭头看他,大吼:“你笑什么!”
严钧拍了拍陆祁的肩膀,扒拉开挡在他前面的保镖,越众而出。他不避不退地迎上赫伽曼德那跟吃人似的目光:“赫伽曼德先生对自己的下属‘真好’,连‘战士’这种不仅贵还没经过临床试验的新型药剂都提供提供给自己的手下,当真有魄力。”
“你胡说什——”赫伽曼德下意识地想反驳,可话说到一半他就反应过来严钧是什么意思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还在挣扎的完全不像个人的古曼,恨得牙龈都要咬出血了,“你竟然敢背着我偷用我的货?!”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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