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你什么时候都不算话……”
“那你还信我?”
“我是二哥,我必须信你……”
两兄弟的说话声渐渐远了。
沈珠曦正懊恼自己为什么忘了买盐,李鹜环视明亮整洁的堂屋,伸手在光可鉴人的方桌上抹了一把。
“你打扫了屋子?”
沈珠曦又高兴起来:“还不错吧?”
李鹜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我不会白吃白住你的,在我找到挣钱的法子前,我会负责家里的打扫。”沈珠曦脸色微红,小声道:“虽然我现在还不太会洗衣做饭,但我学得快,我……”
李鹜打断她的话:“白吃白住也行。”
“什么?”沈珠曦下意识反问。
“既然活在乱世,就别那么刚直。”李鹜说:“更何况,我让你白吃白住,你不愿意,是不是看不起我?”
沈珠曦呆了:“我没有看不起你!”
“你就是看不起我。”李鹜说。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沈珠曦快哭了。
“你既然嫁了我,供你吃喝就是我理所应当的事,你反过来要给我钱,就是看不起我。”
“那家里的活谁来做呢?”
“总有人做。”李鹜说:“老子娶你回来,不是让你受苦的。”
沈珠曦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李鹜已经踏出堂屋,往厨房走了。
她追了过去,看见李鹜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她插在陶土罐子里的菜。
“……这是什么?”
“我买的菜啊!”沈珠曦理直气壮道:“我用装了水的瓶子插上,你看,现在还和我刚买时没差呢!”
“……你不这么做也没差。”
“不可能!”沈珠曦底气十足地一口否定:“没有哪种花草离得了水,这菜也是花草的一种,道理都一样,我插花……我帮越国公主插花时,再漂亮的花要是离了水,一会时间也会变得颜色黯淡。”
“黯淡了又怎么样呢?”李鹜问。
“黯淡了就不好看啊!”
“再好看的菜,下了锅不都一样?”
“……”
沈珠曦震惊了,他说的好有道理。
李鹜再次叹了口气,把罐子里的蔬菜都拿了出来。
她听着他不断的叹气,心里升起浓浓的挫折感。沈珠曦犹豫半晌,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李鹜既没安慰她,也没否定她,他蹲在灶台前,往洞里扔着劈好的柴火。
“你觉得自己笨吗?”
沈珠曦迟疑了片刻。
她自然不觉得自己笨,她学东西很快,她写得一手好字,琴棋书画都略通皮毛,尤擅琴瑟,虽然她不喜欢这些,但贵女需要学的东西她都会。她识字早,读书多,往年还未失宠时,藏书阁的大门向她随时敞开,里面的各种孤品珍本她都有所涉猎。
她慎重地答道:“我觉得不笨。”
“那不就得了?难道你为了证明自己不笨,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做?”
李鹜拿起一旁长长的铁钩子,往炉子里接连捅去。
火星飞散,映照着他俊朗的侧脸。他漫不经心道:“我最烦为了什么人或事证明自己——我就是我,不需要证明,更不需要向谁证明。你不会洗衣做饭,这不代表你笨。你那双细皮嫩肉的手,能做的不止是洗衣做饭。”
沈珠曦心里先是一喜,接着立马一沉。
她的琴技不错,但她总不能出去卖艺吧?用文字挣钱也就罢了,用丝竹之声谋利,她作为一名未出阁女子的名声就彻底坏了……
李鹜生好了火,站起来道:“在外忙活了半天,这肩有点僵。”
沈珠曦中断思绪,跟着站了起来,关切道:“要不要找唐大夫拿点膏药贴贴?”
“不用,捶捶就好了。”李鹜说。
“哦。”沈珠曦又去想她的谋生之道了。
“你脖子上长的是呆瓜吗?”李鹜不高兴地说:“我都这么说了,你就不会来帮我捶捶?”
“这……”沈珠曦的脸腾地红了:“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这儿除了你我就没有别人,即使有人来了,咱们是夫妻,妻子帮丈夫捶捶肩膀怎么了?”李鹜说:“你连给我捶肩这件小事都不愿做,还想出去自食其力?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说什么不想白吃白喝,都是假的,骗人的,专骗老子一个……”
“你蹲下来点。”
沈珠曦话音未落,骂骂咧咧的李鹜立即蹲了下来。
“背也捶捶。”他说。
沈珠曦回头看了眼篱笆的方向,确定没人看见后,轻轻锤着李鹜的肩膀和后背。
她第一次给人捶背,生怕力度过重,握成拳头的右手轻轻敲着。
“你在给我挠痒痒呢?用点劲儿。”
“再重点。”
“再重点!”
“你要捶死我啊!”
沈珠曦弱弱道:“不是你让我重点么……”
“我是让你往老子后颈重捶了吗?”李鹜说:“我看你是想把老子一拳送走。”
沈珠曦天真道:“送去哪儿啊?”
“送去阴曹地府。”李鹜说。
她这才听出他在损她。
沈珠曦对着他的后脑勺无声地做着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