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曜点了点头,抬眼看她。
“府里近日不太安生。有人三番五次地打扰清漪院,险些被捉现行,实在胆大包天。你跟柔嘉也住在后院,寻常多留意些。”他的目光落在江月媚身上,若有所指,“自孙嬷嬷往下,后院皆行事谨慎,你也约束好身边人。”
声音不高不低,似寻常叮嘱。
玉妩却留意到江月媚的目光有些闪躲,尤其周曜让她约束好身边人时,衣袖悄然揪紧。
她心里不免暗暗纳罕。
依江月媚所言,她跟淮阳王的交情可谓十分深厚,且有战死的老将军临终托付,更非旁人可比。看孙嬷嬷和徐司闺素日的行事,待这对客居王府、无依无靠的姑侄也颇为和善,从无半点怠慢。
且江月媚这般姿色,想必也合男人的胃口。
玉妩以为,淮阳王对江月媚也是另眼相看的,之所以使唤她,不过是御赐的名分而已。
可听方才那语气,倒似有敲打之意?
玉妩不确定是不是多想了。
但这般疑惑却勾起了她先前曾有过的模糊猜测——关于暗里尾随她的那人。
揣着这般心思,待喂完饭,两人出了映辉楼,玉妩将食盒递给佛宝,而后觑向身旁,闲谈般道:“自打进了王府便被琐事缠着,有失待客之礼。江姑娘喜静,我也不好贸然打扰,今日既碰巧同路,不如去清漪院坐坐,一道喝杯茶?”
她主动邀约,江月媚眼底掠过诧然。
不过很快便被温婉笑意掩盖,只颔首道:“那就叨扰钟孺人了。”
第17章 嫌疑
从映辉楼到清漪院有挺长的路要走。
玉妩没去过北地,为免沉默尴尬,便与她闲谈边塞的风土人情。
江月媚倒是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从那边迥异于京城的景致,到粗狂豪爽的风气,乃至行商农牧,娓娓道来。不过比起之前故意夸耀她跟淮阳王交情的做派,这回她却对此只字不提。
佛宝和琼楼则跟随在后,小步徐行。
一路进了清漪院,檀香奉上香茶。
玉妩以天热为由,请江月媚在花厅中稍坐,由孙嬷嬷陪着说话,她暂去内间换件衣裳。
待屋门掩上,帘帐垂落,才招手让佛宝近前,低声吩咐道:“把那晚捡到的黑衣碎片拿给虎子闻闻,待会儿把它牵来。”
佛宝微愣,“殿下是怀疑江姑娘?”
“王府可不是市井闲杂之地,偶尔闯入一两回便罢,哪有日日到我身边盯梢的?我瞧方才王爷那神情,这事他先前也不知情。盯梢的人若不是藏在府里的内鬼,便是住望月楼的这位女客。不论如何,咱们心底得有点数。去吧,别太刻意了。”
更何况,看今日周曜似有所指的态度,他或许是已查到了什么。
玉妩无从追问,只能自己想法子。
遂换了件单薄的纱衣去花厅。
坐了好半晌,江月媚见玉妩总是闲谈些无关紧要的话,没打算说正经事儿,不免有点焦躁。正欲岔开话题起身辞行,忽听墙外传来声奇怪的呜咽,扭头望过去,就见通向跨院的菱花门里,佛宝牵着只大狗走了进来。
那狗生得颇高,通体乌黑油亮,气势凶猛。
江月媚不知王府里竟添了这东西,不由道:“这是殿下养的?”
“是啊,它叫虎子。”
玉妩淡笑,招手让虎子过来。
虎子在她跟前向来乖顺,不用佛宝牵着,便小跑过来蹲在脚边。
威猛的大狗趴在袅娜少女的脚边,乖顺得像只猫。但没过片刻,它忽然又站起来,慢吞吞地往江月媚那边走过去,像是在散步,又像在寻觅什么。
江月媚纵出身将门,见它近身,也是面色微变。
玉妩忙道:“江姑娘别怕,它不咬人。”
其实她也知道,这句话说了没什么用。就像她天生怕虫子似的,有些人就是天生怕狗,哪怕那只狗半点都不咬人,长得再小巧,也还是会害怕。若换在别处,玉妩定会将虎子牵回来,免得吓着对方,而非这样不咸不淡地说废话。
但江月媚显然不一样。
玉妩没喝止虎子,只管举茶杯轻啜。
虎子在江月媚身边停了一瞬,又慢吞吞往琼楼身边走,旋即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玉妩眸色微紧,看向琼楼。
那位倒是胆大得很,便是虎子凑到脚边,拿黑黑的鼻头去嗅她的脚,琼楼也跟矗立的松柏似的纹丝不动,只同旁的仆妇丫鬟一道,噙着笑低头看它,似颇感兴趣。而虎子也没再挪窝,嘴里呜呜的叫着,只管围着琼楼打转。
绕了几圈又仰起头,往她腿上嗅。
玉妩知道虎子的性情,因被她拘束得紧,等闲不会在生人周遭打转,更不会浑身去闻。
如今它这般模样,更令玉妩心生怀疑,遂淡笑道:“琼楼倒是胆大,寻常姑娘家见着虎子,恨不得躲三丈远,她被虎子缠着,倒是半点都不害怕。”
“她从前帮家父驯养过军犬,比旁人胆大些。”江月媚道。
玉妩颔首,“难怪虎子总缠着她。”
江月媚轻笑,“大抵是投缘吧。”
投缘吗?
入府半月,玉妩跟这对主仆都算不上熟悉,虎子那样通人性,哪会跟琼楼投缘?
玉妩心中暗哂,又道:“江姑娘出身将门,便连身边人都本事不俗。听说军中豢养的獒犬性情极为刚烈,等闲男子都驯不住,姑娘家身上若没点儿功夫,怕是敌不过獒犬的凶恶。琼楼年纪不大,养犬时也年岁有限,想必是受过指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