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魏家出过皇后,与皇家来往更多。
韩氏挨个应着,玉妩也觉很有道理。
只是她总觉得今日的姐姐似乎不太对劲。
钟固言虽被许多人骂作犟驴,实则待儿女并不严苛,加之夫妻和睦,也养得钟玉嫱性情温柔开朗,跟玉妩一样爱笑。先前每回来家中时,也与朱逸之有说有笑,气色极佳。
但今日她明显不太对劲。即便心绪欠佳是因家中祸事,又怎会满脸憔悴?
正月底见面时还脸颊微丰的人,这会儿却瘦了许多。
玉妩留了意,待说罢赐婚的事情,便问她近来过得如何。
钟玉嫱起初还有所隐瞒不肯说,被玉妩追问了两句,韩氏又反应过来催问后,才低声道:“因着父亲获罪的事,朱家有些微词,后来玉妩跟信国公府退亲,满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也就……”
言辞未尽,韩氏却猜了出来,“他们欺负你了?”
“就是些冷言冷语,夹枪带棒的。”
钟玉嫱神色微黯,握住妹妹的手,“其实先前传出退亲的事时我就想来瞧瞧,只是婆母不许,一会儿说头疼脑热,一会儿说食不知味,总是故意为难拖延。我想着息事宁人,忍耐到如今,听见这事儿才硬出来的。”
见韩氏面露焦急,忙又道:“母亲放心,成婚这么久,这点事我应付得过来。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从前不知他家是这般风气,如今瞧出来,也未必是坏事。倒是玉妩,先前跟祖母住在佛寺里与世无争的,咱们得多留意,别叫她吃了亏。”
玉妩原想细问朱家到底做了什么,见姐姐怕让母亲担忧,有意扯开话题,只好咽回去。
这座京城里,拜高踩低的人原就不少。
朱家原就是信国公府的远亲,若真因退婚的事欺压起钟玉嫱,往后怕是还有的闹。
这些时日里钟家似乎就没碰见好事儿。
玉妩想起那个淮阳王,愈发头疼。
比起她的担忧踌躇,檀香却颇为乐观。
“传言这东西原本就未必可信,你听外头说咱们姑娘的话,哪一句是真的?至于淮阳王的事,多半也是传闻罢了。他那样战功赫赫的人,成千上万的大军里都能全身而退,哪会轻易被一场病拖垮?”
给玉妩做夜宵的时候,她跟莲屏小声闲聊。
莲屏蹙着眉头,“可我瞧姑娘和夫人的模样,恐怕这事儿是真的。”
“咱们姑娘向来运气好,哪次不是有惊无险走过来的?”檀香将一盘糕点放入蒸屉,靠在灶台上,“我担心的反倒是往后。虽说给个孺人之位对咱们这般人家已算是恩宠了,到底不是正妻。等淮阳王好起来,风风光光娶了高门女做王妃,姑娘岂不是要吃亏?”
“那也不一定,他要是真能好转,咱们姑娘这样好看,定能让他五迷三道的。回头处出了情分,再生个孩子出来,没准儿就成王妃了。先前不就有过这般例子么,先娶两房孺人,谁先生了儿子,谁当王妃。”
莲屏对这事儿倒没那么担心。
两人正盘算着,佛宝走了进来。
她最清楚玉妩的性子,知道姑娘最怕的就是淮阳王那种阴晴不定、难以相处的人,瞧着母女俩近来的愁容,对淮阳王早已憋了满肚子不快。
听见这话,仗着没外人,佛宝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就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能不能站起来都难说,还能指望跟他生孩子?”
到时候姑娘孤苦无依,总得想条后路才行。
第6章 偶遇
不管如何忧心,这门亲事终归是逃不掉的。
既避无可避,只能盼着尽量顺遂。
是以这日前晌,玉妩同韩氏备好了车马,欲去城外的佛寺进炷香,求个婚后和顺。玉妩幼时住在佛寺,见惯了祖母恭敬礼佛时的虔诚,于进香许愿的事看得颇为隆重,动身前还特地熏香沐浴,吃了两顿斋饭。
因是去佛寺,她穿得也颇素净秀雅。
时近暮春,郊外游人如织,梵音寺的香火也极旺。
玉妩和韩氏去大殿进香,还碰见了两位相熟的官家千金。不过她们都是小官之女,最初虽听信陆家放出的谣言满心诧异,甚至跟着议论过,时日久了看出门道,倒有点同情被信国公府肆意欺压的玉妩。
这会儿迎头碰见驻足招呼时,也尽是宽慰的言辞,其中一人还因误听人言颇为歉疚。
玉妩自是噙着笑谢她好意。
时日匆匆,从最初京城里几乎一边倒的落井下石,到如今有人看清真相出言安慰,这当中的内心煎熬唯有玉妩清楚。不过这般变化终归让人欣慰,玉妩心里好受了许多,在佛前进香的时候也心平气和,乖巧跪在蒲团上,阖目默默许愿。
一愿淮阳王早日好转,不负征战之功。
二愿长姐顺遂,勿遭朱家欺辱。
三愿双亲安康,祖母往生极乐。
自打祖母过世后,玉妩每回到佛寺里许愿时,总要加上最后这么一句。
愿望许过好多遍,她也曾梦见幼时住过的佛寺清净幽谧,祖母坐在她最爱的那一池荷花边,徐徐捻着佛珠看她玩耍,眉目慈祥。
兴许愿望已成了,但玉妩还是会每次都念叨。
那是她最依赖的亲人,深藏心间。
玉妩跪在烟气缭绕的佛像前,闻着熟悉的味道,听着庭院的风声人语,仿佛回到幼时住过的扬州佛寺。她跪了好半晌才睁开眼睛,抬头望着佛祖慈悲威严的笑,微微勾了勾唇角,起身跟母亲去添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