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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后的时间跟开了加速器一样,每天泡在试卷堆里,做完一套还有一套,简直像个无底洞。
以至于高考都考完了我还存着一堆没做完的或做了一半的试卷。
最后都被我送进了废品回收站。
高三下学期开学的时候陆弈景问我考虑好了没有,我说我要考清大。
他一脸讶异地看着我,说我这个成绩都能考个北京上海的双一流了,为什么非得留在本地。
我知道陆弈景和唐棠肯定是要考到一个地方去的。
而且唐棠很早以前就跟我说过她想要出省上大学。至于陆弈景,他嫌他妈在他谈恋爱的时候在耳边叨叨太烦,干脆也跑路了。
我说我跟他不一样。陆弈景有爸有妈有唐棠,还有一段得到父母支持的恋爱。而我只有我爸,我爸也只有我,我们之间还有一段不被世人理解的亲情之上的爱情。
陆弈景摊摊手,“好吧,你赢了。祝你一切顺利。”
年后复工父亲的公司又开始忙了起来,工作量看起来有增无减。我跟父亲几乎活成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条平行线。
早饭通常是前一天晚上父亲做好放进冰箱的,这样我第二天一早起床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
其实父亲最初的想法是想要陪我一起早起给我做早饭然后送我去上学的,但是被我命令拒绝了。
平常他加班回家已经很晚了,到家处理工作,还得照顾我。
我真怕我没因为高考熬倒,倒先把父亲熬倒了。
我私心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李觅和吕妤霏是元宵那天回国的。从外国回来多了一对对戒,一对情侣纹身,一纸结婚证书,嗯…还给我们带了很多手信回来。
所以当李觅将一堆避孕套塞我怀里的时候我是懵的。
她跟我说,“进口的,名字没见过,看起来挺高级,应该也挺好用的。”
父亲站在一旁没说话,看我吃瘪的样子憋着笑。
李觅回来之后我学会了一个新技能——厚着脸皮自带碗筷去蹭饭。
这样就不用林祈中午和晚上还抽空过来给我送饭了。
我顺理成章升级成为十万八千瓦的大灯泡,看着李觅妻妻卿卿我我还得默默吃狗粮。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就当是学点恋爱小技巧了。
李觅又重操起了她的旧业,每天趁着我在她家做作业休息时间逮着我就叨叨,美其名曰给我做心理疏导,让我放松心态好好学好好考。
我觉得她没有小时候那么端庄高冷了,果然女人是善变的。
有时候父亲上楼来接我她还不让我走,说是要让父亲也试试独守空房的滋味。
年后祖母也勤奋了很多。
几乎一个星期就要往家里打两三个电话,明面儿上是问我学习累不累学习苦不苦,其实旁敲侧击着都是在问父亲的事情。
有天傍晚放学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迎面撞上从车里下来的祖母,屈尊绛贵提着大包小包正往里赶。
我回头想着先去父亲公司找他,不料却被祖母逮个正着。
我主动帮她分担了一点,刚接过手浓浓的药材味就飘了出来。
我问祖母这是什么,她笑着跟我解释道这是补汤。
我想了想还是偷偷给李觅打了个电话,我知道她今天是休息的,希望她听到祖母的声音能知道我想干什么。
李觅是有我们家备用钥匙的,是前不久父亲亲手给她的。
进电梯的时候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电话是被接通了的。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家里大门将祖母迎了进去,刚好看见李觅穿着家居服脚踩棉拖鞋从主卧悠然自在走出来。
“诶哟,阿姨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下去接您。”李觅给我表演了个一秒变脸。
祖母径直往厨房走,拿了碗筷倒好汤放在餐桌上,拉开椅子招呼李觅过去坐。
“出门着急就没跟你们说,怎么还叫阿姨呀,早就该改口了。”祖母笑笑,“小觅你来尝尝,我炖了好久的汤,是一个老中医给我的配方,能助孕的。”
末了还补充一句,“据说特别有效。”
原来合着是送好孕来的。
送走祖母之后李觅将汤碗一推,摆摆手对我说道,“这玩意儿我喝多少都没用,还得是你来。让杜昀加把劲儿,或许你们还有机会。”
然后跟欠了别人一千几百万似的跑着走了,就给我留了句“我老婆还在家等我,让你记得喝哈。”
最后那个汤谁也没喝,父亲回家看到后直接往洗手池里一倒,眼不见为净了。
自从这件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父亲都提前下班到学校接我放学一起回家,将公司里没做完的工作全都带回家里。
网络会议说好也不好,便利是便利,但是人一多就容易卡,导致会议的效率极低,往往一个小时能搞定的事情花费的时间翻了快一倍。
而他们的会议却
', ' ')('是常态。
所以我跟父亲说不用特地每天都来接我放学,遇到事情我懂得随机应变。
父亲也答应了,但是再三嘱托我遇到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手机也要保持畅通不能让他找不到人。
这段时间我们几乎没有做过,有次一时兴起放下笔反身就跨到父亲腿上蹭火,临门一枪还被父亲堪堪刹住了车,最后是我口手并用帮他弄出来的。
高考冲刺这段时间父亲真的过成了有对象的禁欲苦行僧。但也亏他忍得住。
也对,之前都已经禁欲这么久了,现在跟以前比还真算不上什么。
至于我,光看着那一堆白花花的卷子就已经失去了性欲,整个人都软趴趴的,更别提底下那团肉肉了。
时间要是真的这么平淡无奇过下去或许也不错,起码可以平稳度过高考这段时间,让我有底气跟祖父祖母摊牌。
但是往往人最不想让什么事情发生,那件事情就会发生,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了,叫墨菲定律。
让我神经再次紧绷起来是因为祖母在沉寂了很久之后,在高考前不久找上了我。
她直接到学校来找到了我。
那时课上数学老师正给我们讲解刚考完的模拟卷,主要是给我们建立自信心的试题,所以我就没怎么留心听,低着头正自己整理一些比较反复的错题。
高三下学期开学我们就实行单人单桌的模式,唐棠从我的同桌变成了前桌。
她敲我桌子的时候我正在琢磨怎么找到一个合适的点建立空间坐标系。
太专注了以至于她叫我好几声我才听见。
“杜思君,班主任在门口,好像是找你。”
我抬头,回头对上站在后门的班主任的眼睛,她又向我招招手,我放下手上的东西就往外面走了出去。
然后我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祖母。
说实话,我想逃。
看到她我总是没来由的心慌。
说不上为什么。
在祖母的注视下我就像是一个不着半缕完全裸露的人,而我那点拼命藏起来的心思会被她通通看透。
我们身处在一个绝对隐秘的会议室里,我想是祖母要求老师这么安排的。
她忽然跟我聊起了父亲高中时候的事情。
我强忍住内心的不安,假装淡定扶住最近的一张椅子,拉开,坐下,看祖母也拉开离我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下,然后静静听她说话。
看向她清明的眼睛时我总觉得她在审视我,以一种极其高傲的姿态。
明明她跟我一样,在社会上都是不被认可的违背伦理的人。
“我还没跟你说过你父亲高中时候的事情吧。”祖母挑起话头,“他成绩很好,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在我跟你祖父眼里他也是绝对的好孩子,虽然你父亲也曾经很叛逆,但那都是孩子脾气。”
祖母略有些森森笑道,“但是我有的是办法。”
“你父亲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不该搞同性恋,但是他不听我的话,非要跟我对着干。”祖母挑眼看我,“后来我把他治好了,但是他好了之后就不要我这个母亲了。”
“没有孩子陪伴真的太痛苦了,你要原谅祖母,我不是要故意忽视你的,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接着她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而我挣脱不得。
“祖母,您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想到上了一半的课就被叫出来,我又补充了句,“我还要回去上课。”
我竟从她眼里看到了泪花,“思君,祖母不管你喜欢谁,也不管你喜欢的是男生还是女生,你帮祖母劝劝你父亲,让他跟你李阿姨再要个孩子。”
祖母从包里拿出手绢,在眼下压了压,继续说道,“这样好歹咱们杜家不至于在你父亲这里断了香火。老了也有个人照顾,是不是?”
“我就是父亲的孩子,祖母怎么能说是绝了后呢?他老了也自有我来照顾,祖母想得太长远了。”我站起身来准备走,我总觉得她看出了些什么,但我从她的表情找不出任何破绽。
“祖母,我还要回去上课,先走了。”最后我逃也似的离开了会议室,留下在一旁沉默不语、抹泪的祖母。
我没有立马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而是想着高考后再跟他坦白。
但我没想到有些事情,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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