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一念之间(1 / 1)

('

睡到后半夜,小皇子辗转反侧,想从噩梦中醒来,那有他五个大的恶狗却死死咬住他的裤腰,左扔右甩,就是不让他睁眼。

他觉得冷,脸上有什么冰凉却温柔的触摸。他在梦里见到了娘,拥他在怀,抚摸他面颊,轻轻晃着,哼着歌,看不清脸。

他想凑近她,一脑袋撞在墙垛上,撞得脑子嗡嗡直响,终于醒了。

又下起雪了。

他盯着夜空飘下的雪,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盖在头顶的草席没了,旁边讲故事的小乞丐没了,自己身上的外袍也没了。寒冷让巷子里的垃圾堆的臭味都不敢嚣张,那只野兽也不见了。

他抱着自己单薄的中衣,觉得难过,又像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这个世界比他想的复杂多了,而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接下去只会饿死街头——或者冻死,不知哪个更快。

他应该去求助。没有人会帮他的。

靠自己?他不行。

他的身体里涌出一阵冷意,比这飘着雪的空气更冷。他感到一种静止,长久的静止,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没有动静,什么都没有的静止。呼吸越来越轻,听在耳里却越来越响,越来越像吹过耳畔的风声;而在呼与吸之间,存在一瞬间的空白,神秘而令人恐惧的空白。

他脑海中浮现出奶娘大张的眼睛。

他打了一个寒颤,忽然意识到这是一样的东西。空洞。死亡带来的空洞。

原来这就是消失。

他坐到黎明,看见泥房里扔出来一个人。那人以一种奇怪且僵硬的姿势仰面朝天,躺在那堆垃圾上,一动不动。没人再出来。

他撑起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看见了那个男人的正脸。已经冷了,闭着眼。他伸出手探他鼻息,没有呼吸。他消失了,死了。他没有后退,一直看着,试图弄清楚他到底去了哪里。看到再也看不出什么,他给自己一个自相矛盾的答案:他哪儿也没去,但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时泥房里出来另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粗暴地推开他,将尸体翻过去,好像这样就能使它不那么引人注目。

“要饭要饭——”

他吐出长长的一声气,伸着懒腰,自言自语。

“又得再过一天!”

走出巷子了。

霍临爬起来,浑身打抖。说不清为什么刚才那个活人比死人更让他感到可怖。他从心底排斥他,抗拒这一切,像堕入了什么妖魔鬼怪的洞窟,再不逃跑就会被抓住,啃得连骨架都不剩。

他开始没命地奔跑,只想找到一条没那么阴寒的路,可无论他跑到哪里都是泥泞的雪路,颓圮的黄墙。血液奔腾,他汗如雨下,心脏猛烈地撞击胸腔,呼吸烧焦肺叶,双腿酸痛,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在地,下一刻却是另一条腿提起,脚掌踩住地面,他又跑了一步。

一条又一条巷子,一个又一个转角,外面的世界像座迷宫。他是不是又回到他跑过的路上了?他不清楚。这里的每条街道都像是一个样子,而他只想再见到一个活人。

终于。

“告诉我将军府在哪!”

他大口喘气,死死抓住一个刚拄着拐杖出门的老妇人的前臂,不让她甩开自己。

老妇人被这突然出现的小子吓了一跳,惊恐地尖叫,以为自己撞上了什么强盗,厉声喊着“儿啊!儿啊!”,引出屋内一个拿着铁锹的男人。

霍临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硬是抢下了那个男人手里的铁锹,沉得拿不住,扔在地上,扑上去攥住他的短衣,大声问:

“告诉我武将军府在哪里!”

男人没反应过来,低头瞪着眼看这个还不到他腰间的小孩,指向东方。

霍临立刻松开他,朝东跑,见一个人抓一个,问武将军府在哪。有直接甩开他的,有和颜悦色的,有不知道的,有要报官的。他跌跌撞撞,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只要去武将军府。

那是扇朱漆的大门,挂着灯笼,门前五级石阶,左右各一石狮子,雪早已被扫至两旁,现在只有薄薄一层。

他直直地跪了下来。

跪下来才感觉到浑身酸痛,尤其是腿,不住地打颤,跪都跪不稳。他还是跪着。

不见太阳,不知时辰。那么长的路,城西到城东,怎么也该正午了。

他该去敲门,问武将军在不在。他捏住拳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朱门,害怕得酸了鼻子。不能哭。

万一不在怎么办?万一他不肯见自己怎么办?万一他还是要把自己扔回去怎么办?

不能哭。

许是他赶上了好时候,没多久那扇朱门就从内打开,只是出来的不是他等的人,而是一个褐衫的老人。他见到门口跪着一个潦倒的小孩,双眼直直地瞪来,眼眶和鼻尖都红通通的,愣了一愣,走上前去,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问:

“小娃娃,你这是干什么?”

“等武将军。”

老人困惑不已,问:

“你等武将军干什么?”

', ' ')('

“求他收留我。”

老人直起身,摇摇头,叹息道:

“走罢!找你的爹娘去。若想效仿武将军参军,你也得长大了再说!”

“我不走。”

霍临吸了下鼻子。

“我没有爹娘了。”

老人还是摇头。

“我给你些钱,买些吃的去。走罢,莫再来了。”

“我不要。我不走。”

“那我可要拿扫把赶你了。”

霍临不说话,不起身,倔强地盯着他。老人没有回去拿扫把,打不了一个孩子,可让他这么跪着也不是办法。

“我给你拿点吃的来,你去那边坐着吃好不好?”

他指向远处对街的一间茶馆。

霍临望过去,

“我不去。”

“你这样我真要喊人来赶你了。”

“你喊。”

霍临瞪回去。

“我不走。”

老人愁着脸左右环顾,刚朝向东面就看见一架驶来的马车,惊道:

“怎么今日这样早?”

扯住小孩的胳膊就要把他拉起来,失了耐心。

“快走快走!这里没你要的东西!别打将军的主意。”

“不!我不走!”

霍临喊起来,拼命要从他手里逃脱。他抓他的长胡子,推他的胸膛,咬他的手背,疼得他大叫,松了手,又抓过去。

“何事在这里吵闹!”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在他们背后。

是那个人!

霍临立刻转身望去,看见穿着朝服的将军从车里下来,一脸怒容。他顿时害怕起来。

老人急忙解释:

“将军,这小乞丐赖在门前不走,非要求您收留他。”

武崇延死死地盯着小孩,眉头一点也没松,问:

“你怎么出来的!”

霍临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他委屈又不安,答:

“他们把我扔出来的……我要见父皇,他们不信,说我是小偷……”

他说得不清不楚,武崇延也猜到了来龙去脉。

“罢了。我送你回去。”

没想到刚走近一步,吵闹着要他收留的孩子就猛然后退了一大截,哭着大吼:

“我不回去!”

老人早见势不对,封上嘴避去一旁了。

武崇延吼回去:

“你不回去还想去哪!”

他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扯起他一条胳膊,

“你搞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我谁都不是!”

小皇子声泪交加地嘶喊,用了全身的力把自己往后拽,还是被他扯到了马车面前。

武崇延停下脚步。

小皇子却还在大吼:

“我娘死了,爹不要我,谁都不信我!谁都死了!我不想死!”

武崇延低头看他,神色复杂。

小皇子徒劳地扳着他牢牢钳住自己的指头,扳不动,边哭边扳。

“我不回去!我死在外面都不回去!”

武崇延把他往回一甩,松了手,看他被自己甩得跌在地上,撑起来,哭得眼泪鼻水混作一块,整张脸红得像个小猴子屁股,那双亮如点漆的黑眼睛却仍旧执着地盯着自己。他想起那天河边行道的倩影,越发扮起恶人来,呵斥他:

“你死在外面都不回去?那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找我做甚!”

霍临捏紧拳头,关节处好几处都擦破了皮,狠狠瞪视回去。

“我要活在外面!我要建功立业,像你一样!”

武崇延愣了须臾,捧腹大笑,指向他。

“你几岁?在外面不过一天,连衣服都给人扒没了,知道什么叫‘建功立业’?”

“我知道!”

小孩子气急败坏,

“就是很厉害!做大将军,风光!”

武将军边笑边摇头,对车夫摆手,示意他走去停车,自己走到豪言壮语的小孩子面前,蹲下身,调侃他:

“我武家不养乞丐,不凭白赏人饭吃。你不当皇子,在外面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要我收留你?”

霍临撑起身,跪在他面前,收了泪,嗓子还是哑的。

“我为你端茶送水,看门烧柴。”

“这些你会?”

霍临一阵紧张,拼命表现自己:

“我不会,我可以学,每天学!”

武崇延还是笑,乐不可支似的。站起来,招来候在一旁的老仆,问:

“宋伯,端茶送水,看门烧柴,这些活月钱怎么算?”

老管家面有难色,回:

“将军,这实在……皇……小孩子,五吊钱罢,唉……”

“五吊?宋伯,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宋伯连连叹气,不

', ' ')('

愿纠缠。

“罢、罢。一吊。每月廿五去账房领,不用存着也可,均有记录。”

“成。把这小叫花子领去洗干净,换身衣服,喂饱,带去劈柴。”

武崇延留个话音,人已进府,留一个老管家和惨兮兮的小叫花子在门口大眼瞪小眼,谁都提不出口为什么按“端茶送水、看门烧柴”定的工钱,最后却要去劈柴。

宋伯败下阵来,带他起身,从侧门入了。

', ' ')

最新小说: 东京求生游戏 上号,我现在强得可怕 我只是想打个游戏而已 夺冠后老婆不要我了[电竞] 网游之阵天路 属性天神 绿茵荣耀 容器之中 德萨罗人鱼2:梅杜沙人鱼 妻命克夫:病弱老公,求放过
本站公告:点击获取最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