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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郁清弥才被叫醒。
“我怎么又在车上睡着了……”他枕在项适原的腿上,懵懵地敲了敲脑袋。上次从轮船回住处的时候是因为折腾了一天体力透支得太厉害,可这次他们只是亲了抱了而已。
是因为安全感……吗?
项适原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西装衬衫没有一丝褶皱,指间夹着钢笔,神色自若地翻阅着一份文件。郁清弥的衣服也好好地回到了自己身上。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不用换身衣服吗?”
他的衣柜里很丰富,但今天本来计划在版画工作室待一整天,只穿了简单的白T牛仔裤,外面随意套了件风衣,裤腿上甚至有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的油墨。他之前被廖梦思带去饭局的时候,总是被精心打扮,有一次为了迎合某个Alpha的喜好,差点还穿了裙子。他陡然又紧张起来。
项适原在文件上签了字合上,看了他一眼:“现在的衣服怎么了?”
“……会不会给你丢人?”廖梦思会不会觉得他太寒碜,让项适原没面子?
项适原将手掌放在他的咽喉处,只问:“你是谁?”
怎么又是这样的问题!
他不知道此情此境,哪个回答才是正确答案。
“……郁清弥。”
“郁清弥是谁?”
手掌虚虚拢成弧形,像一个加诸他颈上的项圈,给出提示。
“是……项适原的小狗。”
“小狗只要讨主人的欢心就够了,不需要理会其他人的目光,知道了吗?”
“……知道了。”郁清弥握住项适原的手递到唇边,舔了下他的指尖。
项适原看了眼窗外,餐厅就在前面,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脸,示意他起身。
郁清弥侧身坐起来,忽然微妙地一顿,有些惊慌地手掌撑在项适原的腿上。“项适原……”
“别害怕。”项适原似乎知道他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将一个小小的四方盒子塞进他手中。
是一个类似遥控器的小盒子,上面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推片,但似乎分了好几个档。
“按一下。”
他莫名其妙地推了一下那个滑片,随之在体内深处同步传来的震动让他立时软了腰。一声呻吟差点溢出来,即便后座的隔板一直关着,他也害怕前排的司机听见,下意识捂住了嘴,遥控器跌落在地上。
项适原从容地俯身捡起那枚遥控器,并没有为难他,直接关掉了。
“项适原……!”郁清弥几乎是扑到他身上,慌慌张张地抓住他的衣袖。
“弥弥,你看,这里一共有三个档,刚刚是最低档。”项适原给他展示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操作界面,然后气定神闲地将遥控器收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这是什么,我……”他难以启齿,但也没办法现在立刻把牛仔裤脱了自己检查。
车子平稳地在餐厅门口停下了。
项适原在他耳边低语:“小狗,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了。”指间的钢笔调了个头,笔帽似有若无地点在他的尾椎上,“这个游戏叫作,你不会有心思分神去想我以外的人和事。”
不等郁清弥回答,项适原打开了车门,他还来不及直起身子,就看到廖梦思推着项骓的轮椅站在路边,神情有些尴尬。
项骓竟然出现在这里。郁清弥想起他对项适原卖出的那些情报,廖梦思知不知道她的枕边人背着她在做什么呢?虽然项骓算是他的继父,但他为了避嫌,向来不与对方多接触,只觉得这人与其二哥一般野心勃勃,但比起锋芒毕露的项胥倒是显得有点钝,却不知几分是伪装。
说起来也奇怪,项胥、项骓,加上下一代的项适原,竟然长得一点也不相似,性情也天南地北,不知道谁更像项秋桐一点。
项适原跨出车外,冷淡地对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回身伸手牵住郁清弥,将他拉了出来。
“妈妈,叔叔。”郁清弥不得不硬着头皮打招呼。
若不是项适原的力量不可抗拒,他绝对没办法挪动半步,更遑论从车上下来。有一瞬间他觉得半靠在项适原肩臂上的自己矫情又故作姿态,但很快他全心身的注意力都放在项适原和自己体内的异样上,努力让自己走路的姿势不显得奇怪。在包厢内落座的时候,他几乎是咬着牙坐下,项适原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托了他一下,让他得以有所缓冲。
这是家开在富人区的高级广府菜馆,一尾鱼的价格令人咋舌,项适原眼也不眨地点了一道,又说了两个菜的名字,然后便将菜单丢回桌上,随便对面的两人加了几道。
郁清弥没有看菜单,反正项适原点的都是他喜欢吃的,康沃尔的共处加上最近让下属给他送的几次便当,似乎让项适原轻松掌握了他的口味。
餐桌上那些动辄牵扯天文数字的谈话,他几乎一句也没有听入耳。菜上了之后,他也只是机械地将项适原夹到他盘子里的吃掉。
那个遥控器就装在离他最近的那个西装口袋
', ' ')('里,项适原坐下时解开了外套的扣子,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偶尔晃动。郁清弥很轻易就能够到口袋,但他只是看着,每次项适原的手离口袋近一点儿,他就产生一种那只手要伸进去找遥控器的幻觉,神经仿佛在钢丝上游走。
“……弥弥。”
他听见他们在说他的名字,终于回过神来,听完整了句子。
“弥弥,你也会跟我们一起回香港吧?”廖梦思问。
回香港?郁清弥先看向项适原。
项适原虽然神情与平常一样淡然,但郁清弥却莫名看出,他似乎对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很满意。
项适原问他:“学校什么时候放冬假?”
“应该是十二月初吧,放一个多月。”
“嗯。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郁清弥脱口而出:“你去哪里?”
“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吗?”
“对。”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项适原看向桌子对面的两人,示意此事没有什么可再讨论的了。
项骓一直在观察他们,这时对廖梦思使了个眼色。
气氛很平和,郁清弥甚至觉得硬说是带男朋友见家长好像也不算太奇怪。
郁清弥总算是听了一会儿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项胥落在项适原的手中,项骓倒戈要保住北美阵地,已经隐退的项秋桐忽然要求将项胥带回去处置。
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习惯性地提起醒酒壶为项适原的酒杯添酒,这类饭局涉及的话题敏感,包厢内一般不设服务员,往往是被当成花瓶带过来的他充当这种角色,他早已轻车熟路。正要转向项骓的杯子时,项适原突然抬起手压住了他的手腕。
谈话的节奏被中断了,一时间餐桌上沉默弥漫。项适原神色不改,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只准给我一个人倒酒”。郁清弥犹豫了一会儿,准备将醒酒壶放下。
“我来吧。”廖梦思忽而开口,接过醒酒壶,为项骓斟满,然后给自己倒的时候,手不知道怎地一歪,红酒泼向郁清弥,溅到他的T恤上。
“哎呀,弥弥,你看我。”廖梦思露出个非常程式化的笑容。
郁清弥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事,我去洗一下就好。”他要起身,项适原不动声色地托了下他的手肘。
他对项适原轻轻摇了摇头,不敢多对视,怕自己忍不住流露出不该有的表情。
直到走进洗手间,他才放松了一点儿,将纸巾伸到水龙头下方沾湿,慢慢擦拭着衣服领口。体内的异样感依然强烈,但他并没有去隔间查看的想法。
他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果不其然,廖梦思站在走廊上。
“妈妈。”
廖梦思冷哼一声:“还知道叫我妈。”却伸手擦拭了下沾在他脸上的水珠,娇嗔又亲昵的模样。
“你搭上了项适原怎么不说,我还费劲给你和温尚宇牵线。”
“不是的,妈妈。”即便没有心情,那么多年来的装模作样令他自动演起戏来,“他捉项胥的时候顺便把我带走了。”
“哼,我就知道。他连个临时标记都没给你?”
即便是非发情期,也很少Alpha做爱时会不成结也不咬破腺体——主要是信息素影响下会忍不住,尤其对于精力旺盛的年轻Alpha。因此温尚宇和廖梦思都没发现他们真正到了哪一步,他想他们大概到现在还对年轻的项家大少爷抱着轻视的态度。
郁清弥摇摇头,为了让整件事更合理一些,又补充道:“我跟他说我的腺体到年底才会完全康复。”
“哈,还真要标榜自己是真爱吗。”廖梦思以一种非常鄙夷的口吻道,“你就暂且跟他耗着吧,但也别让他标记了,老太婆指不定有什么想法,要是这座大山不牢靠,温尚宇还是对你很有兴趣,他说了不要二手货。”
廖梦思竟直接对他说出温尚宇口中的侮辱性字眼,郁清弥生气了,在廖梦思面前却压抑太久而无法展现出来。
他总归是有些怕她的。
“那如果项适原靠得住呢?”郁清弥尽量将生硬的语气放缓了,“你和叔叔……能跟他和平共处吗?”
廖梦思敏锐地盯着郁清弥看了一会儿,令他如坐针毡:“这才几天,你这么向着他?”
“不是那个意思,”郁清弥刻意畏缩了下,“这阵子我跟他相处,觉得他挺有手段的,怕你们吃亏。”
廖梦思信了,冷笑一声:“一个被贬成保镖出生入死好些年的太子,项秋桐会真当他是个继承人?项家不斗到只剩最后一个人,别说你叔叔,老妖婆也不会同意。”
“那她要求把项胥带回去处置是为什么呢?”
“为了看项适原会怎么做吧,”廖梦思挑了挑细长的眉,“项适原走错一步,大概位子都坐不安稳。不过反正要一起回香港了,很快就知道他究竟有几斤几两。”她抚摸了下郁清弥的头发,“弥弥,你还是站在妈妈这一边的吧,难道你要帮着外人对付妈妈吗?”
郁
', ' ')('清弥有些郁闷地说:“我能做什么呀。”
“这可不一定,你把项适原迷住了,用处大着呢。“廖梦思果然没把他们的关系当一件正经的事,又对他抛出亲情诱饵,“弥弥,这次回香港,我们去探望小可吧,我会再联系你。”
廖梦思对他叮嘱几句,自己先回去了,叫他错开时间。
郁清弥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才恍惚地回到包厢。项适原偏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微乎其微地拧了下眉峰。
借着垂下桌沿的餐布的遮掩,郁清弥将手放在项适原的膝盖上,很快,项适原一只手伸了下来,牢牢握住他,给予他无限安慰。
——带我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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