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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郁清弥还在厨房忙碌着,项适原说要用一下电脑,郁清弥输入密码。
忙活了一会儿,郁清弥端着散发食物香气的餐盘过来,瞥见屏幕上并列放着几张照片,项适原正在思考,他“咦”了一声。
“看出什么来了?”项适原咬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这张照片是P的。”郁清弥手里有东西,只能用下巴指着其中一张。
项适原把餐盘接过来。
“角落这个人,透视上本来会有点变形,现在看上去不太和谐。还有,头顶那个是彩色灯球,但你看他和旁边的人,头发和衣袖上的光斑颜色却是一样的,应该是造假的人直接吸了色。”
项适原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事实上这是监控录像的截图,非常模糊,他乍眼望去没有感到任何违和。
项适原瞥他一眼,感觉也太凑巧。郁清弥肯定不懂什么反侦察,只是每次都刚好撞到他懂的关键点上,如果不是刻意的,那……
郁清弥是他的福星吧。
***
第二天,郁清弥一早就起来了,冲到楼下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回到客厅的时候,项适原正站在茶几前读他的药剂包装上的说明。
“别看了。”郁清弥有点窘迫地抢了过去。正常来说,他不可能从项适原手里抢走什么,但这次却很轻易办到了,项适原像是懒得跟他计较。
“找点别的药吧。”项适原皱着眉头。
“不用不用,也就四个月一次,我今天就不需要打针了,刚好……”他不够及时地住嘴,发现自己好像又说多了。
果然,项适原的脸色更难看了点:“别随便跟别人说你的发情期具体日期。”
我平时真没这么缺心眼,大概是吐昏了头……郁清弥想反驳,但非常没有底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项适原面前怎么总是犯傻,大概Alpha的气场太强吧,一定是这样。
项适原说,反正今天行程也不赶,就坐火车去好了。他没有证件,干脆利落逃了票。
大部分车厢都空荡荡的,项适原拣了个窗边位坐下,郁清弥在他对面,又拿出个本子写写画画。
对比起郁清弥的争分夺秒,项适原反而难得悠闲。
他在千里之外也能运筹帷幄,估摸着此时此刻梁金手下的人大概在大开杀戒,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疾速略过的电线杆和树丛,上勾的唇角露出一丝带着嘲讽的冰凉笑意。
铅笔划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坐在对面的郁清弥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春末的日光倾斜且微弱,为项适原隆起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镀上薄薄一层淡金色。郁清弥很想画一幅素描,但心知这样的举动太愚蠢,于是只能默默用眼神描绘那雕塑般的侧脸,这是每一个美术生都会想画的模特。
当然如果不穿衣服就更好了,之前项适原脱掉上衣包扎伤口的时候,能看见胸肌和腹肌的形状都很漂亮,身材比两年前闯入房间时匆匆瞥见的更好了,身为一介大佬明明指挥小弟干架就行,也不知道干嘛自己要这么能打。
郁清弥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急急挪开了视线,要是被大佬知道自己脑海里的画面,说不定直接就被扔下火车了。
感觉项适原转过头来,他赶紧低头喝水。
接近圣艾夫斯的时候,火车速度降下来,英国少见的白色沙滩出现在以车窗做成的取景框内,抗冻的外国人在碧绿的海面上冲浪。郁清弥的心情明显好起来,下了火车后走去美术馆的路上也哼着不成调的歌。
“今天看的什么展?”项适原问了一句。
郁清弥难得见他感兴趣,立即从之前纪录片里看到的艺术家专访讲到一年前在伦敦看的展览,并介绍了一会儿最值得看的几件作品,取完票走到美术馆门口的时候,项适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
“你先进去吧。”没听见回应,他抬头看了郁清弥一眼。
“哦。”郁清弥把其中一张票递给他,“你要是等下要进来找我,我大概率在‘永恒的流动’那个展区里。”
项适原“嗯”了一声,随手把票塞进大衣口袋,转身往外面走去。
郁清弥想了想,刚刚自己好像话有点太多了,看项适原毫不留恋的背影,他其实没有自己想的感兴趣。
***
项适原在美术馆附近一个餐厅包间里见到了梁金和他点的两杯咖啡。
他走进来的时候梁金站起来:“看起来你还不错嘛。”
“不然呢。”项适原耸耸肩。
他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不知怎么就沾染上郁清弥的习惯性小动作。
梁金倒是没觉出什么不妥,与他详细汇报他落海之后项家各股势力的一系列动向。
项适原一边听着,一边伸手在口袋里摸烟盒,忽然摸到纸片微硬的角,想起了郁清弥把票递给他时的神情。
小家伙似乎有点生气,还有点失落,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
“你
', ' ')('有没有在听啊?”梁金怀疑他这个表弟是不是被海水泡傻了,怎么听着听着表情就不对了。
“在听,项胥离开伦敦了,然后呢?”一心二用对项适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估计他今晚就会到这附近了,”梁金压低声音,“我已经派Grace带人去扑项胥在伦敦的空巢,运气好的话,老伍和小K会因为背叛你付出代价的。”
一切照计划进行。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两人就执行细节又做了很多讨论。项胥阴险狡猾,势力繁杂,想要扳倒谈何容易,项适原回去后还得拜访一些前辈,列完名单让梁金先去铺垫铺垫。
等事情谈完后,咖啡已经续完又凉了。
梁金伸了个懒腰。他可真佩服项适原,挂着伤费神了半天,看起来气色比他这个健康人士还好,啧,同样是Alpha,怎么人与人的差别这么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项适原咬着烟含糊地说。
他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忽然像气球被戳了个隐秘的针口,嘶嘶漏着气,对回去之后必然会发生的血雨腥风感到疲惫。
“那个小Omega应该没胆子跟你玩儿双面间谍吧?让他一个人溜达放心?”
“不放心。”项适原顺坡下驴,伸手掐灭烟头,“没事了吧,没事我撤了,得去看着他。”
“要不把项胥给他的标记洗了,你可以上,”梁金半开玩笑地出馊主意,他不知道项胥还没给标记,毕竟那可是项胥啊。“然后用Alpha信息素恐吓他,让他去刺杀项胥,就算失败了也能恶心死那个老色胚。”
项适原瞬间露出厌恶的神情。
梁金连忙拍拍他的肩:“好啦,说笑的,知道你看不上这种下三滥手段。”盗亦有道,黑帮也有不屑干的事。
“先走了。”项适原把咖啡喝了,站起来就要走。梁金的话让他不是很舒服,他当然知道梁金在开玩笑,但他同时也意识到,项胥有可能是出于某种目前他还不清楚的原因,暂且放郁清弥一马,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善心就会耗尽了,而项胥的仇人不比他少,别人可不一定有什么底线,等郁清弥真的跟项胥搞在一起之后,也许立刻就会有人对那家伙下手……
不管是跟项胥搞在一起,还是有人可能下手,这两个假设都让项适原的神经瞬间着了火。
“这么急干嘛,”梁金喊住他,“难道那个Omega真要看那么紧啊?我找人去……”
他没说下去,因为项适原甩过来的眼神很可怕。
***
项适原谈生意的时候为了迎合客户的喜好,还真去过伦敦的泰特美术馆,相比起来,圣艾夫斯的分馆小巧又别致,本身就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他果然在那个什么“永恒的流动”面前找到了郁清弥。
这个展厅很小,灯光压得很暗,白墙上有五彩花瓣样的光斑在流转。主展品的那架钢琴被拆得只剩骨架,浑身装满了机械齿轮,还拖着一大捆电线。
郁清弥就静立在钢琴前,戴着连接的耳机。
项适原想走过去叫他,抬脚却站在门口不动了。
郁清弥在流泪。
不是那种悲伤或者委屈的哭泣,而是仿佛看见了什么美好事物的感动。
项适原想,郁清弥得过且过,不在乎是不是被他威胁或看低,也不在乎还能从项胥掌中出逃多久,他在乎的东西离项适原的世界很远。
绚烂的光斑在他的衣服和肌肤上流转,此刻的他看起来也离项适原很远。
但郁清弥总要回来的,回到项适原所在的世界中。
郁清弥摘下耳机擦干眼泪,非常满足地小声感叹,转头看见项适原。“啊,你来啦。”他跑过去,感觉项适原的姿势像是站了有一会儿。
“等很久了吗?我们可以走了。”
“这什么东西,”项适原走向那架钢琴,“我也听一下。”
“哦。”郁清弥不觉得他会感兴趣,但还是回到原位,把耳机又拿起来。项适原微微低下头来,郁清弥有些震惊,捧着耳机的双手在半空中停留片刻,终是帮他戴上了。
这大少爷可真难伺候,郁清弥想。
耳机里的声音有点小,项适原像是想要听清楚一点,抬手按住一边耳罩,也不知有意无意地,压在郁清弥的指尖上。
郁清弥也不敢提醒他,维持着一个稍嫌别扭的姿势,低声讲解了几句。
伴着耳机里碎玉般灵动的琴音,项适原听郁清弥说艺术家把这架改造后的钢琴搬到山地、海边、田野,自然风的力量透过灵敏的传感器,输出成一段曲子,以此记录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风声。
郁清弥的声音清冽透亮,这样放轻放低了,感觉也像和煦的微风。项适原似乎知道自己的疲倦是从何而来了。他的生存环境一直遍布惊涛骇浪,但这几天却好似泡在温水中,四肢百骸都生出了懒意。
不行,他得赶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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