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嚏。再这么淋雨下去,他可要感冒了。
可是,就在这一个喷嚏的瞬间,他脑中忽然响起一片嗡嗡的嘈杂声音。眼前模糊的一瞬间,视野里仿佛朦朦胧胧出现许多人影。
跑着跳着的小孩的声音、花花绿绿的衣裳、在身边一擦而过上坡的人的影子、迎面对着这个方向挥手的人的影子……
路遐一晃头,猛地睁大眼睛—
雨。
眼前还是只有雨。
静谧的雨的声音,和阴沉的空无一人的小镇。
砰!一声巨响,水花溅了路遐满脸。
只见孙正倒在地上,手紧紧抓着脖子,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路遐大吃一惊,连忙冲了上去。
他这才发现,孙正的脖子上牢牢缠着的正是他之前手上的绳子。因为被勒住了脖子无法呼吸,孙正张着嘴,像是在呼救,又像是在拼命呼吸。
但是—
路遐的动作停了一秒钟,因为,他没有看见勒住孙正的人。
孙正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根绳子,勒住了他。一根湿漉漉的、血迹尚存的绳子。
“我来了,我来救你!”
路遐叫着,连忙去扯开绳子,却根本拉不开,就连自己也几乎被那股大力跟着被拉动。
一股大力在拉着孙正,向着那道门的方向……
路遐心里此刻是说不出来的惊惧,慌乱间,他猛然想起,自己兜里还有一把剪刀。
他拿出剪刀,对着绳子方向就是一阵乱戳。
“唔……”一声闷哼。
绳子松了。
雨水里汩汩染开一片血色来。
孙正的身后正渐渐浮现一个人形,那人一身黑衣,连戴的鸭舌帽都是黑色的,他捂着腰部,血正是从那里不断地涌出来。
孙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个刚刚企图谋杀自己的……人?
“是你?!”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道。
路遐看了看孙正,又看了看地上那人。“你认识他?”他的声音拔高了。
“你不是……”孙正有点犹豫,“搭车的那个人?”
“搭车?”
那个人痛苦地哼了一下,路遐和孙正才想起来这个人受伤了。两个人都有点不知该不该帮忙止住伤口。
这个人刚刚还试图用绳子勒死孙正……
“就是我们一起去旅行的时候,你中途上来搭车的……”孙正又说了一遍。
路遐却一把抓住孙正:“你说你们一起旅行?是不是和袁教授一起的那次?是不是齐征开的车?”
孙正被路遐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茫然地点了一下头。
路遐冷冷笑了一声站起来,俯视着那个人:“原来如此。原来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跟着袁教授旅行的是你,在齐征家背后拿刀威胁我的,也是你,对不对—”
那个人却把头埋得更低了,仿佛不想让路遐看见他。
他身上有一种非常契合这细雨的气质,让人莫名地感到抑郁。
毫无生气,行尸走肉般的一个人。
“所以,”路遐盯着这个人,“梦中杀人的也是你吗?”
“梦中杀人?”孙正有些糊涂了。
可是……路遐皱起眉头,他是怎么办到的?
难道是自己眼花吗?刚才孙正的身后明明什么都没有,直到自己刺中了这个人……
那个人刚才说“是你”,他认出了孙正还是认出了自己?
那个人缓缓地,慢慢地,指着孙正,说了一句话:
“他,必须死。”
轰隆隆。
山下的火车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连同大地也猛地震颤了一下。
前方的那幢楼里的帘布又飘了起来,此刻飘得特别高,终于露出了整个方形的窗洞里的全貌:
一个长方形的相框,里面一张模糊的黑白人像。
端正地看着这个方向。
……
五.凶手
“孙正……快醒醒!”
“孙正!”
孙正霍然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天蒙蒙亮,映着眼前一个凑近的、明媚的面孔,她正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
“Linda?你怎么进来了?”眼前这个女人出现得实在太突兀,孙正吓了一跳。
Linda丝毫不觉得失礼,反而埋怨地看了他一眼:“我看见你房门微敞着,又没人应声,有些奇怪,就进来瞧瞧,你做噩梦了?”
“嗯……”孙正没有明显表达出对她擅自闯入的不满,又皱了下眉头……昨晚忘了锁门?因为袁教授的事情,自己竟然恍惚得连门都忘了锁。
“没事吧?”Linda又关心地问了句。
“没什么。”孙正回答着,向她示意回避一下,Linda耸耸肩,站起身来,又叮叮当当地摇着手链出去了。
孙正觉得自己身上湿了一片,酒店的空调兀自呜呜吹着暖风。他摸了一下,才安下心来,自己只是出了一身冷汗……不是雨。
他很少做梦,刚刚那个梦,不知为什么让他十分不舒服。
孙正走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水浇在脸上让他觉得清爽不少。脖子附近莫名地火辣辣地痛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没有在意。
洗完脸,他立刻打了个电话,却得知袁教授仍然在重症监护室,至今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茫然地坐倒在床边。
路遐一个激灵,睁开眼来。
他发现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齐征家空旷的客厅里,暖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他站起来,拍干净自己一身的炭灰,地上有一串血迹,从他落脚的地方一直延伸到了门外。
梦醒了,那个人逃走了。
路遐的拳头慢慢握了起来,他一定会找出这个人来。
什么梦中杀人,都是他在装神弄鬼。
他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不由打了个冷战,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快步走出门外。
“喂!”电话那边是胖子激动的声音,“你小子昨晚去哪儿了?!一个晚上没接我电话,你……”
“停停停,我待会儿再告诉你,另外两个人查到了吗?”
胖子那边传来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不一会儿,他口齿不清地回答:“唔,查到的不是太多,我只查到今年夏天8月底的记录,8月8日在成都的×××酒店,嗯,没错,成都,但是酒店方面的资料没有很多,袁教授是他们的白金会员,入住资料都是加密的,当时订了四个房间……但是除了袁教授,另外四个人的姓名身份都没有注明。”
“四个房间?”路遐琢磨了一下,五个人,订了四个房间?
如果昨晚那个人就是凶手的话,袁教授又怎么会同意让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临时搭车,和他们一起旅行呢?
袁教授之前就认识这个人?
路遐脑子里连续冒出了一连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