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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宣猜想沈孝年今日拆线完毕应该会来找自己,他对“开房间”那件事十分上心,一想起来就热血沸腾,甚至还在脑内排练了一遍过程。但他在家魂不守舍地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沈孝年的人或者电话,眼看着天已经黑下来,他心中的春情之火逐渐熄灭,知道今天是没戏了。
但是过了今日,明天又要上学,他就只能晚上再去见他。他娘给他下了门禁,不准他超过九点回家,就代表他和他没法子做成那件好事。想到此,顾怀宣沮丧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傍晚时分,俞兴遥回来了。他昨日的忽然到访让顾怀宣比见到沈孝年还要惊讶,甚至联想到了冥冥之中一类的词语。
如今他面对俞兴遥,已经没了爱恋的感觉,那份爱慕大概是被青春期罩上了一层纱,让他懵懂盲目地选择了这个表哥,如今那懵懂退去,他认为自己已经看清了真正想要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他感觉俞兴遥的态度也在发生变化,曾经对自己的宠溺温柔变成了和蔼慈爱,二人现在真堪称是兄友弟恭。但也有可能是他的错觉,不知道,反正现在这样就挺好,他心里也少了一份愧疚。
俞兴遥是住在顾家一楼的客房,睡觉之前他在客厅遇到了顾怀宣,便笑问道:“今天都去哪儿玩了?”
顾怀宣手里拿着一杯刚煮好的热牛奶,因为烫手,所以只用拇指和中指掐住杯口区域,闻言悻悻地一摇头:“哪儿也没去。”
“星期天都不出去玩?在家背书?”
“唔……是,下星期又要考试了。”顾怀宣撒谎撒得很难过,强打精神,礼尚往来地也问他,“表哥今天都出去做什么了?”
俞兴遥随口道:“上午陪一个朋友去了趟医院,下午去见了一个客户。”
顾怀宣将杯子送到嘴边吹了吹,好奇道:“表哥在这里也有朋友?”
俞兴遥顿了一下:“哦,是偶然遇到的,外地的朋友。”
“那还真是巧。”
“是啊。”
顾怀宣觉得这牛奶实在是没法入口,只能先拿回房间晾着,便道:“表哥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赶火车。”
“好,你也早些睡,别忘了刷牙。”
“那是肯定的。”
一夜无话,转天清晨,沈孝年开着租来的汽车在顾怀宣家马路对面的公园等待俞兴遥。
俞兴遥没敢告诉他准确地址,怕他见到顾怀宣又要阴阳怪气。将行李放进后排座椅上,俞兴遥在副驾驶坐稳了,说道:“走吧。”
随即他看了一眼沈孝年,见他果然因为早起而面色苍白,眼眶下方透着一点青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沈孝年发动汽车上了路:“你那表弟住这附近?”
“没有,挺远的,我走了一段。”
沈孝年嗤笑一声,瞟了他一眼:“你就那么怕我知道他住哪儿,然后去吃了他?”
通过这两日的对话,沈孝年已经确定了俞兴遥并不知晓自己对顾怀宣下药迷奸一事,若是知道了不会是这个态度。这也说明当初陈熹延对他的保证兑了现。
俞兴遥拢了拢西装前襟,抱胸靠进座椅里:“你不用对他使劲了,他今后跟你也不会再有交集。”
“哦,你们分手了?”
“什么话,我们没在一起过。”
沈孝年不说话了,半晌的工夫,俞兴遥忍不住去看他,发现这家伙笑微微地目视前方,美得正起劲。
俞兴遥忽然就泄了气,有种恼也不是、笑也不是的感觉,拿他没了办法。
沈孝年一直将俞兴遥送到了月台,目送他上了火车。俞兴遥在车厢中找到自己的座位,将行李放好坐下朝窗外望去,见沈孝年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离得太远看不清表情,只能感受到他那目不转睛的状态。
俞兴遥心里有点酸楚,犹豫着拉开车窗,将头探出车窗外对他挥了挥手。
沈孝年仿佛是笑了,也抬起胳膊对他挥了挥。
火车发动了,俞兴遥关好车窗,叹了口气。
送走俞兴遥后,沈孝年开车回到街里,在一家钟表行门口停了车。
走进表行,他在伙计的推荐下选了一块手表。其实他本来是看中了另一块,但伙计极力跟他推销这一块,说是刚到的新货,是眼下上海天津名流圈内顶时兴的款式。
沈孝年见这两块表样子很相似,就有些拿不定主意,伙计打他一进门就看出他是个阔客,此时便提议不如两块都买,还能换着戴。沈孝年想了想,觉得也行,正好自己也没有手表,可以买一块玩玩——他是习惯于用怀表的,怀表既能看时间又能拿在手里当个玩意儿。另外他的思想比较老派,认为作为一个绅士,掏兜还是要比抬胳膊更优雅。
伙计将两块表分别装进绒布盒子里包好,又在外面套了个大盒子,恭恭敬敬地交给了沈孝年,并且一路将他送出大门、送上汽车。
沈孝年带着东西回了旅店,阿文也正好从外面赶回来,二人相见,阿文便将收到的电报给了他。
', ' ')('宋启同在电报里说齐老板那边的货预计还有两日到港,不知道码头什么情况,是否能够顺利靠岸。
沈孝年放下电报立刻就给程南珍打去长途电话,二人简单通话几句,程南珍说让他放心接货,一切都有她安排。
老实讲,沈孝年不是很放心她,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思忖一番后,他又给宋启同打去电话做了一番详细的交代。
解决完这件事后,沈孝年回到房间,将那两块表拿出来并排放在桌上,对阿文招招手:“来,帮我看看,哪个好看?”
阿文有些好奇地走过去,发现是两块男士手表后笑了笑:“这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你仔细看看。”
阿文又端详了一会儿,指着右边那块道:“这个好看。”
沈孝年见他和钟表店伙计的审美一样,有些不服气,换了个方式问:“那你觉得哪个更适合学生带?”
“学生?”阿文挠挠头,“学生都带这么贵的表了?那也还是右边这个吧。”
沈孝年揽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向自己,目光自下而上地看他:“左边这块不好看?”
阿文感受到他话中的凉意,脑筋转得飞快:“不是,左边这个它更适合成熟男性,就比如老板您这样的精英人士。”
沈孝年满意地一拍他的肩膀:“算你有眼光。”
四点多钟,沈孝年将汽车开到万呈中学街对面的路边停好,信步闲庭地溜达到校门口。万呈隔壁是一所女中,此时正值放学时间,男校女校的学生们一齐自校门涌出,犹如一群准备归巢的小燕。
沈孝年站在一颗大树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群男学生,想要捕捉到顾怀宣的身影。他想小于那么高,应该可以一眼就看到。盯了片刻,他感觉到了异样,回头一看,发现不远处几个女学生正交头接耳地打量他,见他朝这边看来了,几人面上一红忙不迭地散开。
沈孝年微微一笑,收回目光,同时摘下头上礼帽,抬手理了理额发。他也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受女性欢迎的,似乎是在十七八岁之后。他少年时又瘦又矮,沉默寡言,一直无人问津,曾经还以为天底下只有俞兴遥会喜欢自己。后来长大了,长开了,开始出入社会了,见识的人多了,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具有魅力的,若是肯花些心思说几句甜言蜜语,就也有女性肯围着他转。他没想到自己有做花花公子的资本,有钱之后着实在花丛中畅游了一番。因此现在能够心平气和地欣赏美女,绝不会做那垂涎三尺、有失风度的事。
沈孝年感觉自己这个位置不太好,很容易将顾怀宣看丢,便又移动脚步找了个更显眼的地方。
顾怀宣随着人流向外走,出了校门口下意识举目张望,结果一眼就看见了沈孝年,当即喜出望外地奔了过去。
“孝年哥!”
沈孝年目光微动,也立刻捕捉到了他那青春洋溢的身影,这青年身高腿长,一步迈出了旁人两步的意思,白色校服的衣角都挂着春风,从一众男学生中蹦跳着拂到了自己面前。而自己的感觉就好像凭空接到了一朵白云或是一道彩虹。
年轻真是好。沈孝年如是想。
“今天上课累吗?”沈孝年含笑问道。
顾怀宣笑看着他,笑得几乎有些傻:“不累,孝年哥,谢谢你来接我。”
“谢什么,昨天有事耽搁了,今日好好补偿你。”
顾怀宣听了补偿二字,想入非非地又笑了一下,手在书包背带上抓了又抓:“那、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沈孝年一拍他的胳膊:“走吧,上车再研究。”
二人坐上汽车,沈孝年边开车边道:“你有什么好馆子推荐吗?”
顾怀宣坐在副驾驶,怀里抱着书包,听了这话便心怀鬼胎地报上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此酒店三层楼,一层是饭店,楼上提供住宿房间,环境很不错,是他昨夜胡思乱想时定下的理想开房地点。说完之后,他有点害羞,害怕沈孝年窥破他的心思做出调侃。
然而沈孝年只略微回忆了一下道:“哦,我知道那家酒店,挺大的一个买卖家,行,就吃它了。”
及至到达目的地,沈孝年将汽车交给伙计去停,自己与顾怀宣走进大厅,也没有做出任何调侃言语。
顾怀宣放心之余又有些失望。
进入包间,等待上菜的工夫,顾怀宣问:“孝年哥,你的伤拆完线了?恢复得怎么样?”
沈孝年叹了一声,挽起袖子给他看:“拆完了,只怕是要留疤。”
顾怀宣托起他的手臂细瞧,就见他那雪白的胳膊上凸起着一道蚯蚓似的黑疤,看着的确不美观。
“你不用太担心,过一个夏天就能好。”顾怀宣颇有经验地开了口,“我小时候爬树从树上摔下来,后背被树枝划伤好长一道口子,现在也长好了,根本看不出来。”
沈孝年抚摸着自己的伤口笑道:“你小时候还干过这么淘气的事儿?”
顾怀宣怕他不信,转身拉起校服下摆,露出
', ' ')('后腰,用手指摸索着一划:“就是这里,现在还能看出来吗?”
沈孝年将他的衣服下摆又向上挑起一些,见那后背上雪白无暇的一片,皮肤细嫩得几乎反了亮光,如此细腻的皮肤下又起伏着线条流畅的肌肉,的确是看不出来受过伤。
用手背贴着青年温暖的肉体蹭了蹭,沈孝年叹息似的说道:“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顾怀宣被他蹭得一痒,又听了他那突如其来的诗句,不由得从头到脚发了烧。抓着衣服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沈孝年吟完这句诗,自己也笑了一声:“抱歉,忽然想起这么一句来。”
他又在顾怀宣后背上摸了摸:“好胚子,真的是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说到这儿他收回手:“对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顾怀宣本以为他会借着这个机会和自己亲热一番,哪知他又改了话题,只得将衣服放下来转过身:“什么东西?”
沈孝年从随身的皮包中拿出两个小方盒,摆在桌面上:“看看喜欢哪个?”
顾怀宣打开盒子,发现是两块手表,惊讶地抬头:“这是……”
沈孝年笑的很温柔:“你挑一个,剩下的给我。”
顾怀宣又低头仔细打量了手表,认出了那是顶贵的牌子货:“这怎么好意思。”
“不要说不好意思的话,我特意给咱俩买的,你就挑吧,你挑剩下的给我。”
顾怀宣心中有了感触,他虽也出身富户,但是摩登程度远不如城里的少爷,像是手表这样的装饰品的确不曾拥有。之前想过要买,可惜一直没遇到可心的。看着摆在面前的这两块表,他非常心动,不是因为它昂贵,而是沈孝年的心意让他动容。两块表样子非常相似,他和沈孝年一人一块的话,那不就是情侣款了?沈孝年愿意和他带情侣款式的手表,那不就代表着要跟他定情吗?
他心潮澎湃、欣喜若狂,之前的郁闷情绪也都一扫而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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