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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禾鹊从有记忆起,便经训练一直恪守严格的作息规律,每日不多不少三个时辰的睡眠,必须在日出不久后醒来。林禾鹊维持这一习惯直到雁望山被一把火烧了干净。
在深山村庄中休养生息的日子里,林禾鹊大多数时候会在乔铭起床时被他的动静和门外挡不住的鸡叫吵个半醒,再朦朦胧胧小憩半刻,等乔铭坐在床边不快不慢地捋他头顶乱发,林禾鹊才肯呢喃着呓语地坐起。
偶尔他会提前惊醒,由于梦魇,或小腿突如其来的剧烈抽痛。少年时也遇到过夜晚频繁肌肉抽筋的情况,据母亲说是由于长高。那时他修习功法不久,肉身上种种俗世痕迹尚未被抹除,肋骨上暗红的胎记,大腿外侧水波似的白色纹路,鼻头和颧骨的褐色小痣。那些缺陷都像童年与少年一样迅速隐没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但记忆在未来的某一刻总会被唤醒,像风暴平息后沙尘下旅人的白骨显露。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在植物般生长,而他随之一次次返回过往。
该是晨光熹微的时刻,却没有光线投入窗棂。接连几日酷热难耐,此时屋外阴云密布,在早秋将逝时酝酿一场暴烈的雨。西北一带,夏秋之际的雨总是甚少露面,甫一现身便要下个够本,以淹山毁林之势席卷而来。
林禾鹊在第一声炸雷时睁开眼睛。他在半柱香前被小腿处的痉挛闹醒,待一阵急痛过去,睡意又被雷声与大雨彻底驱赶。
北漠和雁望山都干燥少雨,连几片云都欠奉。林禾鹊被钟晟带着南下后,才算见识过中原的天气,远比他熟悉的故乡喜怒无常。由于缺乏条件亦缺乏经验,林禾鹊在一次淋雨后不幸染上风寒,他着实度过了极为难过的食不知味的日子。
急雨如沸。似乎有冷意随着雨水渗入房间。
林禾鹊挪开乔铭搭在他腰间的手,扶着腰慢慢转过身,正面看他。
乔铭的面容宁静,呼吸平稳。或许正是这份温和让本就鲜明的五官如同莹润又庄重的玉器,是一种亲切的英俊。林禾鹊由衷佩服乔铭无论是何处境都能随遇而安的心态。他一度无法理解这无信仰的笃定,曾恶意偏执地妄图摧毁,却差点摧毁自己。
乔铭眉眼浓重似丹青染就。作为异乡人,林禾鹊未曾在琴棋书画上用心过,但乔铭会让他想到被父亲带着了解中原时最初的见闻,那些厚重奔放的古曲或行云流水的墨迹。而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些都不过是乔铭的一面,加上另一面才令林禾鹊为之心折:朴素剑鞘中见血封喉的利器。锐利明亮。剑柄能被他握在手中,只要他想。
林禾鹊不怀疑乔铭言说的心意,他只怀疑自己能不能盛得下接得住。他理解和给予过唯一一种爱,作为神于凡间的载体,作为祂爱人的器具以增益其荣光。他虽是遵从本心应承乔铭所愿,却有些难言的心虚。
他贪图肌肤相亲的欢愉,沉溺于被注视的满足。但他不知道有多少能给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想要的。
林禾鹊不由自主地抚上乔铭的脸,从冒了淡青色胡茬的下颌到挺拔的山根。
“在想什么?”
另一人更温暖的指节圈住他的手腕。
“下雨了。”
“冷吗?”乔铭把林禾鹊的手塞回被子。
林禾鹊摇一下头,反握住乔铭的手指,捏了捏,“胡子长得真快。”
“是吗?”乔铭摸摸下巴,“我去处理下。”
“急什么。”林禾鹊按住他,“一日两日也成不了虬髯客。”
乔铭时常揶揄林禾鹊讲究,但林禾鹊看来乔铭也不遑多让。至少他已经习惯顶着一头乱发出门,连欢好后也怠惰清洗。反而是乔铭事事求妥当细致,林禾鹊倒佩服他精力充沛。
林禾鹊指尖从乔铭精壮紧实的肩膀,向下滑至腹部,如同垂柳细枝曳过水面,再要延展时被乔铭打断:“一大早就点火?”
“郎君多连日不曾人道,妾身忧心忡忡,寤寐思服。”林禾鹊捏着嗓子戏道。
乔铭抖了抖鸡皮疙瘩:“祖宗,快别闹我了。大雨天的晾东西费劲。”
林禾鹊没好气地嗔他一眼。乔铭亲了亲他手背。林禾鹊凑近,报复似的咬住乔铭下唇。
唇齿短兵相接,舌尖挑逗流连,掠夺气息。
林禾鹊情不自禁夹紧双腿。他的身体随胎儿发育而愈加敏感,差一点温存都能燎原。
耳边充斥雨声和鼓动的心跳声。
林禾鹊闭着眼,好像大雨已经掀开屋顶,洪水涌入门槛,他像一块松动砖被瞬间冲散。他只剩一缕残魂,给他。都给他。
咚咚。喀拉喀拉。
“唔…”林禾鹊推推乔铭,从几欲窒息的吻中脱身,“好像有人敲门?”
“这是投降了?”
林禾鹊白眼,“你仔细听。”
乔铭屏息。门外有童音哭叫。
“我去看看。”乔铭披上外衫,顺手把林禾鹊的衣服放到床边。
林禾鹊才收拾成能见人的模样,便见两个湿透的小人滴滴答答哭丧着脸跑进来,“仙女姐姐,求您
', ' ')('救救我娘!”
是周亭一对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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