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你看完了吗?”小杏的声音明显在硬挺着,“我们还是尽早离……”
小杏的话还没说完,她手里的油盏突然熄灭了,鄂晚枫转过视线的时候,他看到一道鬼魅的影子正消失在秘堂的黑暗里。他向小杏伸出手,但在随之而来的黑暗里,他完全找寻不到小杏。
“小杏,你在哪里?”空气里有东西燃烧的声音,鄂晚枫摸了过去,他摸到了一个冰冷的身体,一个虚弱的声音缓缓道:“三少爷……秘堂里还有人!”
“嘘!”三少爷轻声说。小杏摸到了油盏,灯火再一次燃起,鄂晚枫紧张地四下看,但秘堂里就只有自己跟小杏,没有第三个人。错觉!不,的确有人偷袭了小杏。“少爷!”小杏突然叫。“怎么了?”
“百荒草……不见了。”小杏找不到白荒草。鄂晚枫也是一惊,随即安慰小杏说:“没事,不是还有铁镣吗?小杏,咱们这就出去。”鄂晚枫的话声刚落,扑腾腾一阵刺耳的展翅声,钢柱上一只血乌飞了起来,它的爪上没有脚镣!“哧!”血乌发出刺耳尖叫,更多的血乌鸟飞了起来,它们的爪上都没有铁镣,无数飞旋的黑影闪烁着红眸,在一瞬间便冲了下来。
第五章 红鼎暗尸
“啊!”小杏尖叫,重新点起的油盏在半空里划过一道微红弧线,但这弧线似乎吸引了血乌的注意,当先冲下的血乌全力扑向小杏,小杏连睁眼也不敢了,捂着耳朵,全身颤抖。
“小杏,来我这边!”鄂晚枫一把将小杏扑倒在地,落地的油盏又一次熄灭了,幸好两人在黑暗环境里待了有一会儿,能够大概辨出事物。那血乌一爪抓空,又随着其他的血乌再次将目标锁定在小杏身上。
黑沉沉的秘堂里,只看到数十双飞舞而下的红色瞳孔。鄂晚枫拉了一把小杏,帮助小杏躲过血乌的攻击,但自己却被一只血乌尖锐的鸟爪抓开了肩膀上的锦衣,细嫩的肌肤因此留下了一道血印,丝丝鲜血渗出肉来。血乌在空气里更加张狂,像是嗅到了鲜血和肉的气息。
倏然,一抹光亮闯入到鄂晚枫的视线内,火光挡在鄂晚枫、小杏同血乌中间,血乌虽然凶猛,但毕竟是野兽,惧怕火焰,它们飞翔在半空,嗓子里发出不甘的喈喈怪叫。
火光后面鄂晚枫看到了一张脸,这张脸他并不陌生,事实上就在今天中午他还羞辱过这张脸的主人。鄂晚枫记起了他的名字,说:“黎斯捕头,怎么是你?”
黎斯脸上挂着一点点笑容,更多的是专注,专注地盯着头顶的血乌,随口回应鄂晚枫说:“三公子,别来无恙。我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在黎斯火把护的送下,鄂晚枫拉着小杏的手离开了秘堂。回到妙秋阁,鄂晚枫随手将秘堂的入口关死,回过头来就问黎斯:“黎捕头,你可知道妙秋阁是春堂禁地,即便是春堂内的人也不能随便进入,你怎么可以趁夜擅自闯入妙秋阁?你视我春堂是什么地方!”
黎斯笑了笑,坐在书桌旁:“不好意思,白天来妙秋阁的时候我遗失了钱袋,晚上细想下,应该就是丢在了这里,别看我还算是个朝廷官员,但没有这些钱估计连饭都吃不饱。于是,我来了。”黎斯顿了顿,“还有,妙秋阁的确是外人的禁地,但我听大公子好像提及过,春堂里的秘堂也同样是除了春堂之主外的春堂人的禁地,而继令尊猝亡后,好像春堂还没有确定这一任主人是谁,那为何三公子要闯入禁地呢?”
“我进秘堂,当然是为了……”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夜风刮进了妙秋阁,黎斯目中精光一闪,不理会其他两人,已经冲了出去。鄂晚枫愣了一下,跟小杏说:“留在这里,哪里也别去!”
十几年的生死历练,练就了黎斯一双灵敏的耳朵,惨叫声余音未散,他已经来到了这片夜幕下的红色枫林,不远有一间破残的堂房。
黎斯推开了堂房,这堂房正是被废置的鼎堂。
鼎堂里,四下破碎的屋洞将外面一缕缕黄色月光透射进来,鼎堂里有几座落满灰尘的石鼎,鼎也分许多种,木、石、铁、铜、金、乌,其中最普遍的就是石鼎,是用来炼制一般丹药的器皿,鼎房中的几座石鼎都是残破不全的,于是一并被遗弃在这里。
鼎堂里漂浮着常年积下的潮湿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黎斯揉了揉鼻子,在春堂里他总是嗅到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幽香,现在他又嗅到了。
他走到了一座石鼎旁。鼎盖被掀开的一刹,鄂晚枫正从外面赶进鼎堂,灰白色的鼎盖被掀起,鼎盖下露出了一个人的头。那头沾满了血液和黑色的液体,在石鼎里晃动了几下,转了过来,同鄂晚枫对视,鄂晚枫只觉整个人空了。那头颅不是别人的,正是自己的父亲鄂秋寒的头颅。
“爹?”鄂晚枫脚下绊到一样东西,随即跌倒。鄂晚枫慌乱地想爬起来,却又摸到了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是那颗头颅!只是这一次的头颅上没有了五官,只有黑色同红色液体混浊在一起的恶臭,无脸的头颅却张嘴说出了话。
“你逃得掉吗?”
头颅从里面撕裂开,一双灰白的手抓住了鄂晚枫的肩膀,鄂晚枫拼命地挣扎,直到一巴掌狠狠掴在了自己脸上,他才冷静下来。可他发现鼎堂里根本没有什么头颅,只有自己跟黎捕头两个人,此时黎捕头正按住自己的肩膀,瞪着自己。
“你怎么了,跟疯了一样?”
鄂晚枫视线跳过黎斯,看到了那石鼎里的事物,石鼎里真的有一个死人!但绝对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这是一个女人的尸体,尸体全身发黑发臭,凸出的眼球望着上空。
“第一次看到死人?”
黎斯笑笑,拉起石鼎里的女尸,转着尸体看了一遍,又剥开衣服看了看女子的腋下。鄂晚枫厌恶地说:“她已经死了,你怎么还就这样轻薄于她?”
黎斯又笑:“我没你想的那样龌龊。这女子显然是被人用剧毒毒死的。一般而言,人的腋下是毒性最后侵占的地方,我看看她腋下的毒药蔓延情况,就可以大概估摸出她死亡的时辰。”
“那她死了多久?”
“粗略看,大概两个时辰左右。而她尸体上沾染尘土,说明她是在毒发身死后被人拖到了这里,然后塞进到了这个鼎里。”黎斯说。
“但刚才我们都听到了叫声。”鄂晚枫问,“如果她早死了,那叫声是谁的?”
“很简单,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叫声来自于凶手,他想吸引我们过来发现这具女尸。第二个可能是,被杀害的人不止一个,除了这具死透了的,还有另外一人。”
“那你觉得像是哪种可能?”
黎斯突然跳了起来:“你,你是不是把刚才那小姑娘一个人留在了妙秋阁里?”
“是,怎么了?”
黎斯目光收拢:“我刚刚想到了第三种可能,方才的叫声可能是想让我们出来,然后,调虎离山!”
“不好!”鄂晚枫再回到妙秋阁时,一切原样未动,但是小杏果然已经不在了。
“怎么样?”鄂晚枫等候黎斯回到原处,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被掳走时留下的线索。”黎斯叹息。
“那小杏会不会也像那具女尸一样……”鄂晚枫想起那具可怖的女尸,不愿意再想下去。
“如果三公子还想找回小杏,只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了,兴许在这些问题里可以找到小杏被掳走的一丝丝线索。”
鄂晚枫低头,道:“你问吧。”
黎斯坐回书桌旁:“墙上的女子,也就是三公子的生母,现如今身在何处?”
鄂晚枫闻言后身体一震,目光里射出一抹忧伤,但转瞬就被无尽的平静所掩盖,他转望窗外的黑暗深处说:“她已经死了,早……已经死了。”风无情地继续吹虐着春堂,东郊暗色的枫红在夜风里瑟瑟颤抖。这一晚,注定了漫长。
第六章 家变之始
小杏失踪后的第三天,一切风平浪静,鄂晚枫走在白石的廊子上,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去找一找那个有些古古怪怪的黎捕头,小杏平日里对自己最信任,鄂晚枫不想小杏变成那具女尸的样子。
女尸在被发现的第二天,就被黎斯派来的衙门中人抬走了,春堂里的人这些天都感觉心事重重,毕竟两百年的太平日子偏在这短暂的日子起了这么大风波,堂主死亡的真正原因还没有找到,现在又是第二具女尸……鄂晚枫忽而想到,在鼎堂里见到的那个无脸头颅,倏然出现了爹的面容,自己为何变得这样惊慌疲惫呢?
“三少爷?”沧桑的声音。
鄂晚枫回过头,正看到了春堂掌堂人中威望最高的孙纲,孙纲身后还跟着目前春堂内的其余七名掌堂长老。
孙纲看着鄂晚枫:“既然碰到了三少爷,就请三少爷跟我一起去一趟仁慈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