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了家颇具特色的餐厅,陶星来点了两盘红烧猪蹄。
“馋死我了,在新疆拍了大半年,一肚子蔬菜瓜果,说句话我都能给你吐出个哈密瓜。”陶星来用筷子戳了戳桌上的美味猪脚,“超q超弹超有肉|欲。”
简皙兴致不高,喂萌萌吃鸡蛋羹。
“姐,想什么呢?”陶星来夹了个最漂亮的给她,“吃,这个配你。今晚我们回不回去啊?”
情况远比简皙想象中要艰难,她放下调羹,“住酒店吧。”
“贺贺哥出差去几天?你不怕被他知道?”
“他去南通了,明天晚上才能回。没事,发现不了。”简皙对陶星来说:“待会,你抱萌萌别下车,我再去努力一下。”
吃完饭,简皙顺道去一家超市里买了个中号大小的娃娃。
再用陶星来车上的外套包住,抱在怀里,夜色做掩,难辨真假。
贺宅灯火亮,贺正安在书房。
宅子里的阿姨泡好茶送进来,“贺老,外面那个姑娘,抱着孩子等了足足四十分钟。”
贺正安面不改色,吹凉茶水,抿了一口。
阿姨等了一会便出去了。
贺正安放下茶杯,目光掠到台灯下的那叠照片上。
这个小人儿啊,大眼睛,薄嘴唇,鼻子是五官之王,虽然还没长开,但也初见挺傲的雏形。
贺正安盯了一会,冷声哼。
女儿像爸,活脱脱的小兔崽子。
他伸手,拿起照片,一张一张慢慢翻看,都是日常抓拍,连流哈喇子的瞬间都照了下来。
贺正安把最后那张翻过来,盯着背面的名字。
贺皙。
他起身,走到窗户边,撩开窗帘一角,薄纱透光,外面夜静蝉鸣。
楼下的人又是踢石子,又是转圈,倒是挺有耐心。
贺正安回想了一下,叫什么来着,简皙?
“不像话,大晚上的,还抱着孩子一块受罪。”贺正安走回书桌前,叫来阿姨,态度松动,“让她进来吧。”
简皙差点三跪九叩,就知道,哪有不心疼孙女的。
阿姨说:“贺老让你进去坐,外面黑,别吓着孩子。”
“不吓不吓。”简皙把手里的娃娃一甩,就给扔在了地上。
一见这个毛绒狗,阿姨噎住了。
简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终于踏进贺宅,贺正安就坐在沙发上。
简皙走过去,叫了声,“老爷子。”
不太敢叫爸爸,别的称呼也疏远,这三个字,恰恰好。
贺正安抬眸,从眼神到表情,都是寡淡的。
“你为什么来找我?”
简皙声音清,“萌萌快一岁了。哦,就是贺皙。”
贺正安看着她,不说话。
“她很乖,也有股比同龄孩子早熟一点的聪明劲。”简皙笑了笑,语气自然,“而且很早就能说话,爸爸妈妈都会叫,现在还会有意识地叫爷爷。”
简皙停顿了一会,笑容沉入嘴角。
“如果她以后问,爸爸,为什么别人都有爷爷,我爷爷在哪里的时候。”简皙轻声,“我不想让她失望。”
纵使贺正安表情依旧冷淡,但他眼角,还是清晰可见地跳了一下。
简皙在等,几秒之后,却等来一句嗤笑和反问。
贺正安:“我和他已经断绝父子关系,这孙女,我干吗要认?”
简皙不慌不乱,从容应答,“您做的慈善,排名数一数二,陌生人尚且能关心尽责,为什么对家人反而如此严苛?”
贺正安情绪泛动,拔高语气,“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我是没您见多识广,但我至少懂得,血脉相承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是不肯给对方一个摊开说话的机会。”
贺正安的语调比刚才又烈一分,“那是你没见识过那小畜生的混账德性!”
简皙不否认,“是,他以前一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能十个巴掌也打不回来,估计还要踹上几脚才解气。”
贺正安意外,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可是,老爷子,您就真的不想再看看吗?”
“看什么?”
“他在改变,在变好。”简皙抿了抿唇,说:“他也当了父亲。”
不再尖锐,不再偏激,少年时戾气逼人的性格,已经沉淀于世间深海,如今,他经历了你的角色,或许口不择言,但内心的平顺和对岁月的俯首,足够提供重修旧好的契机。
贺正安直视简皙,看她不躲不藏,十分坦荡。
而内心有东西在碰撞,无声又激烈。
贺正安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简皙抬起头,一字一句答得清晰,“因为我是除了您和外婆,最了解他的人。”
贺正安微怔,看着眼前这个白净秀气的姑娘,不客气地直评,“傻大胆。”
冰冷冷的三个字,简皙愣是从里面听出了个春|色探头。
她挺乖地点了下头,“如今傻大胆也不好当了,拖家带口,老远奔过来跟您进行辩论赛。我都快虚脱了。”
一旁的阿姨,听着偷偷笑了起来。
贺正安腔调十足地重咳一声,阿姨立刻老实。
他看向简皙,态度高冷,不情不愿地吩咐道:“去给她泡杯茶吧。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是歪点子,买个娃娃假装小孩的事也想得出。”
他痛心疾首,直摇头,极力塑造忧国忧民的正义气质。
简皙捡着话里漏洞,见缝插针十足讨好,“老爷子,您不用遗憾,萌萌就在车上,您想见的话,我可以马上……”
话还没说完,贺正安就急不可耐地撇清,“谁遗憾了?谁想见了?你这个小姑娘,不要太有意思。”
简皙连忙点头,背脊挺直站的正,神色忧伤地暗自嘀咕,“那可就惨了,我弟弟不会带孩子,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你弟弟?”贺正安耳朵尖,很快问:“小青年怎么带得好孩子?”
简皙佯装叹气,长长一口吐出来,“别的倒没事儿,饿了就哭一会,尿湿了就等着我回去换,车里开了冷气,也不会捂出疹子。”
贺正安:“……”
简皙幽幽道:“就是我弟他脑子不太好使,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间歇性地发病,弱智没法儿治。”
之前尚能强装高冷的贺正安,此刻终于破功,急声喊道:“你也是心大,贺皙才一岁,怎么能跟个智力有问题的人待在一起!”
简皙眼睛一亮,高兴说:“老爷子,您竟然记住了她的名字?”她暗搓搓地窃喜,心想,还说不在乎。
贺正安没空跟她拿腔,“快把孩子接到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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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
陶星来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吃着草莓。
萌萌胖手也捧着一个,用才冒出四颗的乳牙又嚼又舔,十分专心。
陶星来看着她吃货样,忍不住感慨,“宝贝儿,舅舅看好你哟。”
听到熟悉词汇,萌萌条件反射一般地变成了复读机,“鸡鸡,鸡鸡。”
“靠,是舅舅。”陶星来凑近,张嘴,字正腔圆发音,“跟我念,帅——逼——舅——舅——”
萌萌也不知被按了哪个开关,笑点迷离,咯咯咯地乐个不停。
然后避重就轻,小奶音学舌道:“逼逼鸡,逼逼鸡。”
陶星来:“……”
这时,一道车灯霸道直刺而来。
陶星来赶紧伸手挡住萌萌的眼睛,怒骂:“哪个小王八!”
他眯缝双眼,看清了来人,顿时惊恐,“不会吧?”
隔着挡风玻璃,对面车里的人夹风带雨,跳下路虎,面色阴沉难堪。
陶星来揉了揉眼睛,“我天,地狱使者贺贺哥?!”
贺燃眉冷目怒,像要提刀杀人一般。
陶星来吓得腿软,赶紧抱住萌萌这道护身符,滚下了车,差点没跪地磕头认错。
没等贺燃开口,他就麻溜地出卖了亲姐。
“姐夫!我姐超不乖!我拉不住!她在屋里和大爷吵架呢!”
贺燃一听,人就急了,老头的脾气他知道,简皙肯定要吃亏。
他撸起袖子,提步向前,像是踩着风火轮,杀气逼人。
“你俩的账等会算,谁敢欺负我女人,老子跟他没完!”
陶星来好怕怕,捂着胸口嘀咕,“……可不就是你老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