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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狐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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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是被邪祟勾了魂去。

段志初半跪着,渐渐又挤到床沿处躺下。再往里,月光下,闪动着朦胧的人影。

夜里总归是凉的,也不知是因这凉才显出身上的热,还是身上确实是热得过分。他好像不是他自己,而是被什么牵引着,着火了必得找水似的,指尖碰上俞嘉祯裸露的后脖颈——就只这浮光掠影的一下,冰忽然变得烫手,他吓得缩回来,可害得整个人陷入火灾,又不得不贴上前去。

惊惶着醒来,俞嘉祯胸膛抽搐起伏,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要张嘴,可被什么捂住了。

“是我,别怕。”段志初试探着松手,他将额头抵在俞嘉祯的背上,向月光躲闪扭曲的面容,“只是想抱你。”

嘴唇颤着,颤着,说不出整话,只能无知无觉地寻找救赎。

俞嘉祯一动不动地呆愣片刻,逐渐想明白什么似的,也跟着颤抖起来:“你疯了!”

“你就当我疯了吧……”手掌就那样胡乱摩挲,他只摸着一件薄薄的汗衫,过完今夜,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横竖已经没有脸了。

他掰着俞嘉祯的脑袋,将他转过来与自己对视。真转过来了,又不敢对视。他低下头,钻进那白得几近透明的汗衫里面,长长久久地吸一口气。

鼻端涌进淡淡的皂角香,肚皮上短小的绒毛顶端分布着无味的细汗。

他伸出舌尖舔上去,凉凉的带些咸味。

段志初将那汗衫打起卷直推到腋下,月光晒着的白花花的胸膛,一件曲折的玉雕。

俞嘉祯就那样仰面躺着,两手交叉掩住大半边脸。

“我想你,几个月了,睡不好一觉。”段志初轻轻吻过他的小臂、唇瓣、颈窝,“就算你怪我,我也认了。”

“你现在就走,我不怪你。”透过浓稠的月光,这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止不住的颤抖。

段志初将脸贴上他的脸去,便感到一片灼痛的液体,可是只能说:“来不及了。”

今天的事,做了因而来不及,以后的事,不做更是来不及。

他抽出一条旧领带,缠过两只手腕,将其高高地绑在床头。

“你原本可以直接说的。直接问我。”失去遮掩,几近赤裸地摆在此时此刻呈现了,是肉铺子里新鲜的展品,俞嘉祯不得不对上段志初的眼睛,强装坦然,“我们可能还有机会。”

这是气话,段志初想。

“我会好好待你。”他心虚,他愧疚,同时仍旧是难以自持,松松垮垮咬着俞嘉祯的耳朵,他还是说,“我真的……喜欢你。”

俞嘉祯不再言语,他看着窗外,眼底是绵绵的空洞。

段志初撬开他的双腿,觉着自己像一把待铸的剑,溢满滚烫的铁汁,可是那两只眼睛一下浇灭了他,内心忽然漾起深切的恐惧,剑身终究没有成形,最后只徒劳地蹭上两下,他抱着俞嘉祯,不动了。

这是场并不体面的离别。天还没亮,他就匆匆地逃回家去。大约过了两个多月,他收到一封来信,是俞嘉祯临走时写的,或许还有些划清界限的言论,他记不清了,因为不敢细看。

后来他将这股没来没由的邪性归咎于他的老子,还有那个狐媚的年轻戏子纪玉河。他觉得纪玉河一定是个精怪,正如古书里记载的各类动物变成的美貌画皮,或许就是他迷惑了自己,不过也或许,自己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生活是昏天黑地,但终究要继续过下去,谁能想到,秋天的时候,家里的小狐媚子竟然闹起了自杀。

听下人说,他连着两三天不吃不喝,只是躺在床上。

出于隐秘的好奇,段志初还是走进他的房间。再糟也糟不到哪去了,他抱着这样的想法,也不怕狐媚子蒙了心。

他捉住房里的下人小齐,并没有问出什么所以然来,最后还是握住了狐媚子的手爪,他状似体贴地问道:“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纪玉河好像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段志初,他的头发蓬乱,双颊瘦削,唯有眼神是留有一丝余烬:“我不想活了,活着没有意思。”

段志初揉捏着他的爪子,思考琢磨:“可是为什么呢?”

没人接他的话,他又继续自顾自地问道:“难道是为了那个老东西?”

纪玉河闻言,有气无力地呸了一口。

“到底是何苦来的,我瞧你现在体体面面的,比起从前在外面偷东西挨打的时候,可不是好得多了。”

一颗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将二人都吓了一跳。

“他把我当个畜生。”纪玉河咬着嘴,“用完就锁在这里。”

“吓,”段志初并不意外,“我是他儿子,也没见他把我当个人了。”

他几近悲观地对纪玉河告诫:“你还不懂,在这个家里面,他高兴了,大家都开心,他不高兴,谁也讨不着便宜。”抬手摸一摸纪玉河的脑袋,“你就是个小玩意,别把自己当人,想明白了,这辈子就好过了。”

其实现在就谈论一辈子的事情,属实为时过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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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全须全尾地活到成年,不愁吃穿地捱到年老色衰,这些大抵还是不难预料的。

段志初扭头,一面指使小齐端水端饭,一面继续说道:“我家比起别家,还有多的好处,既没有正房夫人,也没有十几个姨太太,你在这家里,统共也就受那一人的委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纪玉河便涣散着蜷起身来,一会闭眼,一会又睁开。

要么做野狗,要么当家犬,眼前一共就这么两条出路,这是他有限的选择。认吧,不认还能真回去唱戏不成?他唱不出来的,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干那行的材料。

“何况我也舍不得你死。”段志初以手托脸,诚挚地说道。

长久以来,他都觉着自己落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上面,没人救他,甚至没人看见他,就这么着缓慢地往里陷,现在还是没得救,泥潭是无边的,可是多个人作陪,那就比自己孤孤单单的强。

纪玉河眨眨眼睛:“真的么?”

“真的。”段志初端正握住他的两只爪子,心想自己没救了,这是个会演戏的公狐媚子,“你死了,我以后给谁买蛋糕去?”

“我贪你那两口吃的。”纪玉河这才露出一点笑模样。

“我看你挺贪的,除了吃就是睡,吃饱睡足了,就要去惦记别人的东西。”

“你瞎说。”纪玉河一听这话,又甩了脸子。

这时响起敲门声,是小齐将刚做好的饭菜整齐端了上来。段志初接过小勺,端起一碗肉粥,吹凉了送到纪玉河嘴边。

纪玉河便咽下才要出口的话,张开干裂的嘴唇,将那口肉粥含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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