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在最接近帝位的那一刻都视权势为浮云,有其父必有其子,昼星棠为世家主的几十年证明了她被老师教得很好。
但她们从年轻热血的年代里一同闯过来,君君臣臣,都慢慢地老了。
老了,就会力不从心。
就会失去完全的掌控。
人老了,容易心软,念旧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宋家发展到如今。
她们老了,但老师还没老。
九州第一绝色永远都不会老,他的心比谁都要坚定,他的眼目看得比谁都要长远。
昔年昼景配合皇祖父斩除世家毒瘤,杀得天下太平。历史重演,李绣玉打心眼里是偷着乐的。
无怪一代代的帝王都喜欢老师、敬重老师、信任老师,老师当真好用。
世家的问题世家自己解决,世家主的刀一旦落下,还给皇室的必是满目清明,山河安稳。
只是,也太好笑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她在那笑得不大正经,一旁的皇后嗔她:陛下还笑得出来?
有什么笑不出来的?她弯了眉,眼尾的细纹清晰可见:朕听说,今儿个宋姿还瞪元家九娘来着。
说到这皇后更气,一拍桌子:她向天借的胆!
元九娘是谁?
是她嫡亲的阿娘!是宋姿亲姑姑!
宋家如日中天的权势怎么得来的?还不是阿娘挣来的!!
她气得嘴唇发抖,李绣玉心疼地连忙把她抱在怀中,好生哄劝。
两人少年夫妻老来伴,被她抱入怀,皇后小鸟依人地窝在她怀里,颇有几分年轻时的缠人:宋姿自找苦吃,由她去!
惹谁不行,愣是谁不好惹惹谁,上赶着往刀刃撞,嫌命长。
皇后在宫里发了顿脾气,陛下更无偏帮宋家的道理。
刀锋落下,拔.出萝卜带出泥,不到两个时辰昼家的人已经从宋姿入书院教学查到八年前她被何人举荐执教。
八年的所作所为被查得清清楚楚,昼星棠捧着厚厚的一摞罪状罪证回到书房,书房却没了阿爹的影。
昼景在元家门口和捧着裘衣踟蹰不敢进的沈端相遇。
她扬眉浅笑:走,本家主带你进去。
沈端二十岁前最大的抱负是入白鹤书院做一名顶顶优秀的夫子,可惜穷困潦倒,十五岁后,怀才不遇,屡屡碰壁,得到的不是讥讽就是冷眼。
多年来养出察言观色的本事,使她一眼就能分出哪个是善意,哪个是歹意。
她感叹自己十八年来绝没有一天像今日这样好运,像是所有的霉运都被赶走,迎来崭新的人生。
看到那张脸,她已然猜到对方的身份。大周哪位家主有此等好颜色?
思及此,沈端身姿端正,拿出对老前辈应有的虔敬,姿态恭谦,看得昼景眉眼弯弯:还是如此无趣,十七可怎么受得了你?
十七?
是她想的那个十七吗?
忆起送她裘衣的好心少女,沈端暗暗揣摩家主言外之意,须臾,面色绯红,手足无措起来。
也不是很无趣嘛。
昼景不再欺负老实人。
前世的沈端把生命都贡献在教学一道,看起来冷清斯文、威严正经,还不是被当时骄纵张扬的李十七死缠烂打勾到手?
这一世,啧啧啧,瞧瞧这提到十七没出息的样子!
昼景笑着领她进门,提点道:稍后见了岳母,好好表现。
岳、岳母?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沈端眸子睁圆,紧张地差点来个平地摔,心里又急又臊:我、我真的是来还衣服的!
作者有话要说:十七(怒拍桌子):什么!你再说一遍!
端端(满头大汗):我我真的是来讨媳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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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一见钟情
元家清贵之家, 亭台楼阁尽显主人家追求雅致向往古道之意,昼景领着沈端进门, 门子忙着吩咐府里的仆从前去禀明。
寒冬刺骨的风袭来,沈端捧着裘衣冷得瑟瑟发抖,这些年每到这时候都免不了要撑着一身的骨气过冬,再冷再难熬都不愿那窘态被人瞧了去。
越是被人轻贱贬低,越视尊严为性命,倔劲十足,打碎了牙尽管往肚子里咽, 不声不响傲骨嶙峋活到如今。
她这样子很奇怪,裘衣在手,舍不得往身上披。
她如此, 昼景还有什么不懂的?
裘衣簇新, 精致厚实, 和舟舟那件样式相似。
想来是十七的。
他没催着人穿衣, 更没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打量她,沈端心里好受许多,对这位家主油然生出一股感激之情。
天晓得来元家的路上她是被人怎样当做傻子似的瞧着。
她讨厌那样的打量。
她不说冷,于情于理昼景都不能看她硬撑, 本源之力微微流泻一丝, 两臂之距仿佛有无形的烈火霸道地阻绝猎猎长风。
浸入人心的暖, 沈端下意识朝家主靠近半步。
温暖涌来,神魂都禁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长叹。倏尔意识到温暖来得奇妙,眼皮轻抬,对上某人充满善意的眼。
恍若前世里的故人踏雪而归,送她关怀,驱她寒凉, 解她窘迫。
念头如春风在脑海飘过,沈端扬唇,道谢的话并未说出口。
仆从一声回禀,不止琴姬松了口气,元十七提着的心缓缓落回肚子。
问话被打断,谢温颜不满蹙眉:何事?
回夫人,准姑爷入府拜见,还、还带了一名陌生的女子进来。
陌生的女子?
琴姬睫毛低垂:恩人带了谁来?
好容易不再被阿娘揪着衣服的事问东问西,元十七故作坦然:阿娘,景哥哥来了,你且饶了我?
谢温颜嗔看她,料想这事没那么简单,姐妹几人合伙瞒她,连十四都在包庇十七,她执了少女的手,故意冷落她的小十七:走,看看阿景带了谁来。
阿娘带着十四姐走在前头,跟在后面的十五、十六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想着:真是要命,看来要早点要回十七的裘衣了。别的不说,十七对那女子的态度,当真奇怪。
元十七悄悄抹了把汗,暗道:大冷天紧张地出了满额头汗,她容易吗!这也是做善事好嘛。
思及先前见过的那人,她摸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心里满了嘀咕。
那人是怎么过得那么惨的?
还没理清楚心绪前,千万不能要她和阿娘见面。要被阿娘晓得她心里偷偷藏了人,啧!免不了一顿盘问。
母女几人各有所思,琴姬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最初的介意消去,理智回笼,她大致猜到恩人领了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