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姬看她抱着裘衣犹如臣子抱着尚方宝剑,心里暗笑:穿上罢,十七的心意。端姐姐若要寻十七道谢,去元家便好。告辞。
她头也不回走开,元九娘满脑袋绕着这一世、那一世,她早就猜测之所以会看到那般画面,源头是出自十四,这会跟上去,问道:十四,你我前世可相识?
她是不可多得的聪明人,生有慧心,琴姬抱着书袋慢悠悠走着:前世为友,今生做了姐妹,亲上加亲。九姐想不起来亦无妨,随缘,随心。
她的一番话入了元九的耳,掀起滔天巨浪。
元九不敢再问,有句话说得好:天机不可泄露。
若说多了对十四无好处,她宁愿懵懂。
寒风乍起。
沈端爱惜地抚摸满了淡香的裘衣,迟疑着将衣物裹在身上。
暖融融的。
是这个冬天令人舒心愉悦的温度。
这是美好的一天。
有人关心她,喊她端姐姐,有人赠她衣物,一眼填满她的心。
回想方才境遇,她深觉有趣,连被拒绝入院做夫子一事也看开了。这次被拒绝,是她准备不充分,来年开春她再来试试。
入了学堂,一整天元十七都在魂不守舍,手里捏着一杆笔,写写画画,得亏她天资聪颖,学文学武都是个中好手,是诸位夫子眼里实打实的好苗子。
她手起笔落画春.宫图玩,琴姬坐在她身侧,不费力地瞥了眼,心思一半用来听课,小半用来走神,剩下那么一分落在嫡妹身上。
白嫩的指节打在元十七腕上,她小惊一下,待看清自己画了什么,又恐被夫子瞧见,抬手去捂,然后才鼓起勇气抬头。
直直对上她家阿姐清寒寒的眼。
怂得不能再怂。
乖乖收起未画完的春宫,元十七红着脸装糊涂。
琴姬漫不经心地收回那根指节,神思又开始游离。夫子所讲,远没有恩人在梦里授课的水准高,书院学子的课本她粗粗翻了下,没难度,早一年她在恩人那就已经学完出师了。
入不入书院说起来没多大区别,无非是打发时间,陪陪自家姐妹。
她想念恩人,在学堂怔神许久,被夫子逮住,被不客气地考教一番,没难住她,反而站在高台的夫子差点下不来台。
前世端姐姐去后她接管女院成为院长,以前世的目光来看,白鹤女院的师资差了点。
元十四!夫子气急败坏地喊了声。
琴姬抬眸,漂亮的杏眸映出点点茫然和不耐,穿着儒服的夫子平生最恨生得美貌之人,其次便恨学问才华比她高的人,偏偏这两样,少女占了全。
元十七皱眉,不理解夫子为何要训斥阿姐。
元十六气鼓鼓的,藏不住话:无缘无故,夫子为何要对我十四姐大呼小叫?
反了你们了,到底懂不懂尊师重道?!元十四,元十六,出去!
哪怕你是夫子,也不能不讲道理,我元十六回头:十四姐,你拦我做甚?
琴姬眸光温和地看她:误人子弟的东西,和她辩解做甚?
方才一刻钟之内此人至少讲错了两处,一无服人学识,二无容人之量,她懒得理睬,斜挎着书袋牵着元十六的手目不斜视走出学堂。
这夫子该换人了。
她想:端姐姐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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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同时登门
琴姬前脚带着元十六出门, 元十五、元十七和夫子争辩两句,背着书袋也走了。
白鹤书院建院开始从来没出现过学生给夫子冷脸的时候, 元家姐妹不止没给授课夫子颜面,元十四一句误人子弟的东西直接将夫子的脸踩在地上,此事闹得不小。
直接惊动现任女院院长。
穿着儒服的夫子站在院长室义愤填膺,神色冷厉,远没为人师长的胸襟大度,从容涵养。
三十三岁的颜修仅从表象来看是个极其精明强干的女子,她不满宋姿已久, 然而因私废公是她最厌恶的行径,是以哪怕看不惯宋姿为人,看不惯她仗着皇后母家的势逞威, 当下还是耐着性子, 听她言说学堂发生之事。
天地君亲师, 师在亲之后, 可想而知师生失和会对学子造成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师道威严,学子不敢不敬,但若真的不敬呢?
宋姿气得眼睛通红,像只无能发怒使劲扑棱翅膀拍打空气的鸟。不合时宜的幻想使得颜修眼里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元家不过朝堂新贵, 元家姐妹仗着在宫宴得了帝后赏识, 嚣张跋扈, 不敬师长,此乃大罪!女院容不得这样的人放肆!
她句句逼人,向身为院长的颜修施压。颜修听到元家二字,心念微动:你是说元十四?
还能是谁!宋姿真心觉得一腔怒火没被人放在眼里,愈发恼羞成怒:元十四这样的人,品行不端, 恣意妄为,留在书院迟早是个祸害!
元十四想到那位在订婚前送来的书信,想到信中所言,一向以礼待人的颜修少见地寒了脸:事实还未查明,不能听你一面之词,此事我自会秉公办理,谁无礼,谁走人。
她不再听宋姿闹闹哄哄充满戾气的说辞,找了目睹事情经过的学子来一一询问,宋姿看她竟敢无视自己,气得脸色涨红,不顾有学生在场,怒声道:颜修!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提及颜修的身份,不过是想提醒她自己的身份。她姓宋,宋家乃皇后母家。
身为宋家嫡女,这才是她敢在学堂公然向少女发难的关键。
宋姿乃宋涟嫡次女,宋涟和昼景是朋友,年轻时候称兄道弟两肋插刀忠义无悔。
宋姿作为晚辈神往昼景多年,一朝痴情郎重新与人订婚,未婚妻不是她,是比她年轻十几岁的元十四。自得知元家与昼家结亲,这股火气在心头一直压着,如今爆发,也是必然。
同在院长室的学子见宋夫子和院长吵嚷起来,心里暗道夫子跋扈,看不上夫子这般做派。
白鹤书院学子尽是世家出身,世家重礼,而今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礼节无亏。
颜修懒得给她留面子:你去罢。
是,院长。
学生退下,宋姿更没顾忌:颜修,你执意要护着元家?
不是护着元家,这次为何不肯相让?
颜修闻言笑了:宋姿,你忘了,我是谁的弟子。
宋姿一怔,听不懂她话的意思,颜修是宁夫人晚年收的弟子,可这和护着元家有何干系?元十四取代了宁夫人的位置,按理,颜修不是最该为难元十四的么?
她蓦地抬眸:这和元十四不尊师重道是两码事。
不,是一码事。
宋姿可以语出无状,但颜修不行。若元十四当真如那位所言,是尊师转世
颜修心跳急促:待我查明是你的错,宋夫子,你就没必要在女院授学了。
你宋姿气急拂袖:你可真是好大的胆!
连当朝太女见了她都得礼敬三分,颜修算什么东西?
可恶!
太可恶了!元十六道:哪有宋夫子这样的人?那么大的人,还无理取闹!
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