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儿的话,他不喜欢吗?”许予茜轻轻地出声问道,声音很薄很薄,像是一阵风吹过来,都就能撕裂掉。
“阿霖就是喜欢女儿啊,所以才烦恼取什么名字好,儿子的话,随便取个什么名字都行。阿霖他都把书房里的字典给翻遍了。”
茉莉花被养护得极好,许予茜站起来,剪掉连花带叶的嫩枝,花艺师说这样能促使新枝再发,枝叶茂盛。
满满一手的茉莉花,盈香扑鼻而来,苏老太太却猛烈咳嗽起来,整个人弓着身子,虚弱不已,许予茜吓得面色苍白,忙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又慌忙抬头大喊:“赵姐!赵姐!”
苏老太太被送到医院抢救了,许予茜吓得语无伦次,浑身都在颤抖,她不知道怎么了,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握着她的手慈祥和蔼地说着话,说希望能看到阿霖的孩子出生,阿霖是她的小孙子,阿霖也有孩子了……可真开心……
所有人都来了,包括哇哇啼哭的囡囡,她趴在赵芷沐的肩头,一直大哭,眼泪哗啦啦的流,抽噎着叫着:“太奶奶……在哪里……”
还说不完整一句话,两岁小孩反反复复地唤着太奶奶。
小小的身子一抽一噎的,好不可怜。
苏家的男人们冷静以对,直挺挺的盯着急救室的门,谁也不敢抢先出声说话,呼吸都不敢大声。
蔡颖则默默地走来走去,从医院的这头走到医院的那头,双手握拳,紧张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予茜躲在医院里的角落里,背脊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仿佛在找寻一些安全感,终于等到苏恒霖来到她面前。
他整个人又高又大,堪堪的笼罩着她,把她紧紧拥入怀中,他的心跳极快,她的心跳也是。
她在慌乱不堪中抱着他,抵着他的胸膛,胡言乱语地把字往外蹦:“对不起……是我没有……没有照顾好奶奶……”
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上,像只受伤的小白兔,脆弱又无依无靠,她全身的力量都靠在他身上。
在他面前,她终于可以脆弱一点,放声嚎啕大哭了,她那么那么惧怕医院,她在医院里失去过很多,失去过妈妈,失去过孩子,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面对,医院长长的走廊仿佛是没有止境的地狱之门。
她哭得失声,似乎是要把以前没有流出来的眼泪,通通在他面前哭出来。
他终于来了,终于来到她前面了,在这个可怕的医院里面,终于张开双手拥抱着她,给她温暖,让她不用再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面惧怕失去,她太害怕了,奶奶对她那么好,像亲孙女一样对待她。
苏老太太没有再醒过来,动脉硬化引起的脑溢血,送到抢救室时已经不行了,手心里面是捻碎了的茉莉花,紧紧不放,小小的花蕊都被压出了花汁,一手芳香,她生前最喜欢的花儿,陪着她走了最后一程,在茉莉花热烈盛开的季节,苏老太太离开了。
苏家的财产一早就分割完成,苏老太太的遗嘱里还有许予茜的一份,是在她完全清醒的时候立下的,虽然不多,也够她过下辈子了。
包括家里的佣人,在苏家打工快三十年,事事妥帖的赵姐,苏老太太都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了,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第55章还清
根据苏老太太的遗愿,后事很低调地进行,和早逝的丈夫合葬,墓地早早就选好了,高山朝南,俯视简滩江,特意在方圆两公里内围了一圈的茉莉花。
苏老太太生前爱花,尤其钟爱牡丹,院子里繁花似锦,未承想,最后的日子里,念念不忘是与丈夫一起种下的茉莉。
许予茜是在小花园里面找到沉默的苏恒霖,他背对着她,坐在奶奶常坐着的躺椅上,眼睁睁的看着天空,蓝蓝的天空,就这样闭口不言地坐一个下午,把悲伤一点点的消磨掉。
悲伤又如何能消失。
她看着他瘦峻的背影,一身黑衣,兀自坐在花园中间,下午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到长而又长,花园里的花一夜之间枯了一大半,大概也知道照料着它们的主人不在了吧。
芝麻听话地坐在苏恒霖的脚边,没了往日的欢腾活跃。看到了她,也没有兴冲冲地跑过来,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那天的夕阳落得很快,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暮色苍茫,八月初的傍晚,天边的夕阳一点点,一点点的落了下去,有叶子轻轻柔柔地飘落下来,落在手中,还是青绿色的样子。
许予茜看着那些飘落的叶子,轻轻地扬起头来,趁着落日仅剩的余晖,好好地再看一眼他。
她从没发现,原来他也有如此孤独的时刻,自己一个,不言不语。
芝麻大概是有点闷了,朝着她的方向汪了一声,苏恒霖扭过头来,发现了她一直站在身后。
他的眼角有泪划过。
他说:“予茜,奶奶走了。”
他说:“予茜,你陪陪我好不好。”
他说:“予茜,不要连你也离开我。”
他就融在夜色里,整个人都没入黑暗中,花园里的灯还没来得及亮起,他落寞又孤寂,坐在椅子里,甚至没有勇气走近她,和她说出这些话。
苏恒霖知道,他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留住许予茜。
连假扮恩爱夫妻哄奶奶开心,都没有理由了。
她就要离开简滩市,她要把华城那套房子卖掉,她铁了心不会回来简滩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