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2</h1>
我默默地把雕件捏在手心,暗暗使力,希望能一不小心把它掰成两半。可不知他用什么雕成,原材料很是坚固,捏得我手掌生疼,也没能将它捏碎。
所以,我只好任由他穿了根绳子给我将那挂件挂在腰上。
我很怀疑,他这种行为,也是返祖的一种,听说有些兽类为了证明它们的领地所属,用自己的方法做记号。
我们走出房门,今夜月色甚好,照得地面有如白练,稀稀疏疏的树木隐约可辨。山庄薄蔼初升,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细密薄纱,轻风拂过,那薄纱便汇合聚拢,在脚下缠绕。
隐隐约约地,我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丝竹之声,屋舍之间,有火光隐现。我闻到了隐约的香气随夜风传了过来,那是烤肉的香味。
山庄又出现了一位叶南?
我浑身血液沸腾。
转头望了叶南一眼,只见他的双眼在黑暗之中灼灼发亮,显见他也闻到了。
我们循着香气往前走,疏影树丛之中,隐约可见雾气蒸腾。想不到庄园之内有一个极大的湖泊,在银白月光照射之下,湖面光滑得仿佛一面镜子,走得近了,只见倒影幢幢,亭台楼阁,映于湖面,仿佛失却了颜色的水墨画。
烟波到处,隐约可见一个二层楼阁,轻风揭起低垂的帷纱,有如水墨晕开。里面走出一个身穿香杏色长裙的女子,广袖轻垂,皓腕如玉,她将一管翠色的笛子放在唇边,丝竹之声便从袅袅而来。
“醇酒,美人,音乐……看来烤肉在那儿了?”我一转头,便见白幂痴痴而立,修长的身躯如雕塑好的石像一般,眼神却是变幻莫测,云腾雾绕。
美人独立云台,下面有人独立深宵,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如果他身边没有我。
看他的表情着实僵硬得让人担心,我不得不好心提醒:“叶南,烤肉?”
他僵直的身躯往楼台之处走了过去,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表情如我们身边的假山岩石,在隐约升腾的薄雾之中行走。笛声就如一根丝线,将他牵引缠绕,让我感觉着实有一种半夜僵尸出没的阴森,我在跟与不跟的境况下反复迟疑,终于好奇心占了上风。
“叶南,她是谁?你以前认识吗?”
在这深谷之处的山庄之中,我深切以为他除了那位坠马髻侍妾认识之外,其他人等都应素不相识。想不到他处于返祖的形态之中了,还能到处拈花惹草。
他没有答我,继续向前,仿若无人一般推门走进楼阁, 迈过雕花门槛,沿木梯而上。
镂空雕花屋檐兽角,精美的博古架,薄雕的大理石板砖,无一处不精美华贵,就如这山庄其他的地方一样。
我跟着他,来到了二层楼阁,笛声袅袅,终于停歇。晚风轻拂,吹起了佳人的杏色香纱。纱雾朦胧,她半掩的面颊在月光映射之下发出淡淡微光,仿佛上好的和田美玉一般。
只是半遮的容颜,已经夺人魂魄。
她美得不似人间之人。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悄悄把身子缩在了白幂身后。
“芸娘?”白幂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踉跄上前,走近她的面前。
真的是熟人?
她转过身来,杏色香纱被微风拂起,长眉入鬓,唇如半开的花瓣,齿如皓玉。如果说她半掩的面容夺人心魂,那么此时的她,让人只觉身边凉风阵阵,真是如玉一般冰清的人。
“你回来了?”此时,她脸上才如寒玉乍破,露出些暖意来,“桌上有刚炖好的百合莲子粥,我用小火煨了大半个时辰了,吃些吧。”
旁边的八角红桌上的青花瓷碗内,冉冉有热气升起,细瓷的汤羹沿碗边轻靠,静静地等着人拿起。
此情此景,不由让我想起了不久前在山庄前发生的一幕,暗想,他不会把人家的发髻又给斩了吧?
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乖顺地上前,拿起了那桌子上的莲子粥,细瓷的羹匙将要碰上了他的唇齿。在陌生的地方吃陌生人的东西,我能不担心吗?所以,我冲上前,手一扬,就想把那碗粥打落,可我的身手实在太差,他的身手实在太好,眼看着那碗就要碰着了,可就是碰不着。衣袂声中,那碗的边沿总是和我的手相差了点距离。
他的嘴唇已然张开,汤匙送进了他半开的嘴间,眼看着百合与莲子倾倒进了他的嘴里,此时,银光一闪!
那汤匙忽地被折成了两断,莲子与百合跌落地面,
碰到长毛地毯,发出哧哧的声音,将长毛毯熔出了一个大洞。
“芸娘……”白幂眼里一片茫然。
“不错,是我,就是我,我想让你死!”冰玉一般的泪珠滑落她的面颊。
情人相见你死我活,不是你辜负了我,就是我辜负了你,此时此景太过狗血,让我不忍再看,但好奇心如杂草一般疯长。
“为什么?芸娘?”
芸娘沉默不语,眼泪如线一般地滑落,踉跄往前几步,作势像要扑进白幂的怀里,实则白光又是一闪……紧接着白光又是一闪,后面的白光将前面的白光打落了。
简单一点来说,芸娘从怀里拔出一把短刃,想毒不死就刺死白幂,没想到又有白光救命。
“为什么?芸娘?”
又是这句话,他除了问这句话之外,就没有别的好说了吗?我急得上前道:“白幂,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如此良辰美景,依我看,这位姑娘独自立于楼亭,观月吹笛,写文作诗……不想被人打扰,我看我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我拉了拉白幂,他的身躯如山岳一般凝止不动,视线真盯在那芸娘脸上,当我如无物。
芸娘脸上泪珠滑落于纱制长衣之上,伤心欲绝:“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人,只有你而已!既是生不能相守,我宁愿和你死而同穴。”
白幂脸上现恍惚迟疑之色,隔了半晌才道:“你不愿意入宫吗?”
“为什么把我送进宫内?白幂,你不是说过,此生此世我们绝不分离?”芸娘道。
到了此时,我才隐约明白,今儿发生的一切,原来一场戏。一明白这个道理,我便感觉了四周围杀机扑面而来!这是一个陷阱,专为白幂设的陷阱!
白幂中毒,退化成白痴,所记得的,只是这个女人,深刻于他心中的一幕,就是这一刻。
一个深知他过去的人,利用这一幕来击杀他,这个陷阱是一个他不得不掉进去的陷阱,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芸娘是一个他绝不会动手的人!
用一个他绝不会动手的人来击杀于他,这个计谋实在很花心思。
如此说来,我只能指望着那不知从哪里来的白光闪现了。
有人要杀白幂,也有人要救白幂。
芸娘的手放在了腰间,我紧张地盯着她如皓玉一般的纤手。只见广袖挥处,她顺手一拉,微风拂来,外襟半敞,衫底刺花衬着皓白的肌肤,耀花了我的眼。倏忽之间,那根柔软缎罗变成了笔直利刃,混着红罗雪肌扑面而来。
我忙躲在白幂身后,着急大叫:“白幂,你快还手啊!”
可白幂身形未动,眼神苍茫,让我只觉泪意浓浓……他要送死,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让他觉得这样的愧疚?
我拼了命向他推了过去。可他实在太重,我太轻,他纹丝不动,我却跌倒了。那腰带变成得软剑目标不变,往他的心脏刺了过去,眼看刃入肌肤,栏杆之外,又是白光一闪。那利刃跌落地面,芸娘手上有鲜血涌出,她握手惨笑:“你早有准备,是吗?”
白幂却是道:“我对不起你。”
她后退了两步,皓腕之上的鲜血一滴滴地溅落地毯:“我怎么这么傻?从来,我就不能赢你。”她偏执疯狂,“既然你知道对不起我,那么,你怎么不去死?”
白幂定定地望着她:“你要我去死?”
“白幂,如今不用你动手,也有人护着你了,我知道我杀不死你。我的家人已经替你而死了,他们至死都没有想到,救了一头东山狼!”她悲痛欲绝,“是你害死了他们!”
“是我?”他怔怔地道。
在他一恍神间,芸娘拔下了头上的玉簪子,往他刺了过去,没刺着。紧接着,手镯、项链,她浑身上下的饰品都变成武器,向他攻击,可结果总是徒劳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