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阳台上那盆粉色的花不见了。
那盆花自他来了以后就在了,他起初以为是同住的两个女房客其中之一养的,后来她们俩陆续走了,花依旧在。
还记得万嘉鸣囚禁他的第二天,他把客厅搞得乱七八糟,扔砸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阳台上的那盆花。那时候在他眼里根本不是花,而是一盆长得像韭菜的杂草,他不是钟爱花草之人理所当然地没认出来那到底是盆什么东西,只知道摔在地上能砸个响就足够了。
花盆是瓷的,摔出来的声音很响亮,盆摔成了数不清的碎片,盆里的“韭菜”也混合着泥土摔得稀巴烂。
等他稍微冷静之后再去阳台,就又看到了一盆“韭菜”,盆和之前的盆一模一样,而盆里绿油油的植物他分辨不出还是不是之前的了。
四月的某一天他路过阳台却偶然间瞥到一抹粉,他拖着锁链又折返回去,透过白色玻璃看到曾经的“韭菜”中间竟开出了几朵粉红粉红的花,在风中肆意摇曳,蛮漂亮的。
五月下了好几场雨,其中有一场雨比较大,他醒来后还颇为担心那盆“韭菜”会不会被雨淋死,但他却惊讶地发现淋了雨的小家伙不但没蔫,反而花开得更多更灿烂了些。
六月万嘉鸣解开了他右脚的铁链,但他不再逃跑。晚上比较闷热的时候他会打开阳台玻璃门,站在一角天空下吹吹风,透透气,偶尔手贱地拔一朵花捏在手里玩,顺便想想还没回来的某个男人。
七月是万嘉鸣和他在阳台上最胡闹的一个月。一到晚上,他要么跪在阳台地板上被万嘉鸣玩弄身体,要么趴在阳台墙壁上被万嘉鸣玩弄身体,又或者坐在椅子里被万嘉鸣玩弄身体……
天空下,身体迎着风,眼睛看着星星,鼻间嗅着奶香花香,他快乐的如堕烟海,宛置天堂。
八月,万嘉鸣似乎很忙,回来的次数少了些,可能是怕他无聊便给他买了手机。他用新手机拍下那盆开了粉色花朵的“韭菜”上传网络进行识图,因此知道了原来小“韭菜”有好几个可爱或者美丽的名字,而他最喜欢的别名是风雨兰。
九月,阳台上的风雨兰不见了。
是被万嘉鸣送人了还是挪到别的地方了,亦或是被他扔了……
……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上午十一点多,陶静踏着柔和细碎的阳光走进了医院的大厅。
前台的小护士以及路过的医生见到她纷纷打招呼。
“陶姨上午好。”
“陶姨又来给万叔送饭啊。”
“陶姨好,您今天还是那么的优雅漂亮。”
……
陶静一一笑着回应,有不忙的小护士看到她手里抱着的东西便感兴趣地上前搭话询问。
“陶姨,这是什么花啊?”
陶静将怀里抱着的白色花盆往圆脸高马尾的女孩眼前送了送,温和笑着答道“是小夏啊,这个叫韭莲,很多人也叫它风雨兰。”
“哇,花开的真漂亮,都九月了竟然还能开花。”
“风雨兰花期一般有五六个月,多加照顾些能开到十月呢。”
“天呐,开那么久,改天我也让我妈养一盆。”
圆脸姑娘还打算再和陶姨聊一会儿,问问如何养花的事情,但不远处有个短发女孩冲她挥手喊道“灵灵,去吃饭了”,她只好和面前的女人说了声再见便跑远了。
陶静扭头望向笑着远去的女孩,她嘴角温和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茶褐色的双眸中抹不去的浓重哀伤。
单人病房内,电视机里播放着午间新闻,而正对着电视机的白色病床上躺着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他瘦骨嶙峋,面容憔悴,但眉目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位英俊的青年男子。
听到“吱呀”的声响,他睁开半闭着的双眼散漫地侧头望向门口,见到来人后又往上靠了靠,“来了。”
陶静先把花盆轻轻放在桌子上,接着摘下左肩挎着的保温饭盒。
病床上的万瀚钦望着全是素菜的饭盒紧皱眉头,“又没肉。”
陶静拿起病床前柜子上的水杯走向饮水机,“医生说了,你这病最好少吃油腻。”
“知道了知道了,这话你都啰嗦了几百遍了也不嫌腻。”
万瀚钦夹了一筷子油麦菜叹着气送到了嘴里,嚼了两口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桌子上的粉色花时一顿,“你养的风雨花?”
“是我买的没错,但我离开那里后忘了拿了,所以这几个月以来好像都是嘉鸣在养。”
万瀚钦吃饭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紧紧攥着手中木筷,浑浊无神的双目也在一瞬间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阴鸷,愤怒,憎恨。
“老万,饭菜都快凉了怎么还不吃?”
眸中情绪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再抬头便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病弱无神的面容,万瀚钦扒了一口米饭到嘴里,随意道“花养得不错。”
陶静搬了只凳子放在窗户下,将风雨兰放在了凳子上,而她则坐在床尾和丈夫有一搭
', ' ')('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你猜我前几天去咱们家在X市的房子碰到谁了?”
万瀚钦端起柜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后反问道“谁?”
“是嘉鸣啊,我以为嘉鸣在Z市呢,就没和他打招呼直接去那个房子了。”
“他在那有什么奇怪的?”
陶静柳眉微蹙,杏眼中是化不开的疑惑神情,“如果是偶尔也就没什么奇怪的,可他明显是常住,还有那个房子里只剩小涛一个房客了。”
“学校和公司附近他不都买了房子了?你口中那个叫小涛的房客又怎么了?”
“你还记得嘉鸣高三那年抑郁休学的原因吗?”
万瀚钦眼神一凛,嫌恶地道“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记得,不就是因为同性恋。”
“你看你又来了,我先不跟你吵,你听我把话说完。那个叫小涛的男生好像就是当年害嘉鸣抑郁的人,一开始我根本没认出来,毕竟也四年了,后来听到嘉鸣喊他越哥我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万瀚钦吃完后将碗筷收到保温盒里,又举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道,“听你的意思,他们俩在一起了?”
陶静站起身拎起床上桌的保温盒放在了柜子上,收起桌子后重新坐回床尾,“唉,我想八九不离十。”
万瀚钦听了这话眼中的嫌恶更甚,但嘴角却是向上勾起一抹极小的弧度。
“这个世上从来都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结婚生子,两个同性人在一起生不了孩子,还得不到社会的认可,多难啊。但他们若是真心在一起……”
陶静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边又仰起温柔的笑容。
“若是真心在一起,我这个做妈妈的是必然要祝他们幸福的。”
万瀚钦将空空的水杯递给含笑望着粉色风雨兰的女人柔声唤道,“阿静,帮我接杯水。”
“这么快就喝完了。”
女人虽嘴中埋怨却还是接过水杯站起身走向饮水机。
而在女人离开床尾后,床上的万瀚钦全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泛黄的齿缝间过了许久才溢出五个字。
“幸福,他也配!”
虽只有短短五个字,却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滔天恨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