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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巧。”鹿鸣不咸不淡道, “一会儿我就要去林家诊病。”
周寅紧张兮兮, 略带焦急地问:“是阿蕴病了吗?”
鹿鸣跟念:“阿蕴?”他神情古怪,对于她如此称呼旁人。
周寅不好意思地纠正:“是林女郎。”
鹿鸣深深看她一眼, 收回目光:“不是, 是为林夫人诊病。”
周寅轻颦浅蹙, 看样子并没有因为病的不是林诗蕴而松一口气。她愁绪浅浅,轻声道来:“无论是谁,得病了都会很难受的。”她忧国忧民, 心系万物,善良过分。
鹿鸣不好在这里安慰她,只向她保证:“我会尽力诊治。”
周寅闻言似乎感动不已, 很真诚地夸赞:“您真是医者仁心。”
鹿鸣流露出一瞬不自然,淡淡看向远处:“分内之事。”
“还未问您舅母的病情如何, 可要紧么?”她好像总有烦恼不完的事。
“夫人一切尚好,没有太大闪失,喝药调养不会有任何问题。”鹿鸣说得轻松, 不想让周寅因谢琛之事产生愧疚。
周寅哪里会有愧疚这种东西。
即便如此, 她却还是装模作样地舒了口气:“那便好, 不然我……”她兴致盎然地在鹿鸣面前演戏。
鹿鸣怕她愧疚难当不小心说出昨夜之事,轻咳一声。
周寅如梦初醒般闭嘴, 眼睫轻颤, 像不安的蝶。她抿了抿唇, 踯躅着开口:“可以拜托您一件事么?”她抬起眼, 动人地望向鹿鸣。
他想她何必问,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请讲。”身后还有下人跟随,鹿鸣依旧要保持距离。
“关于林女郎母亲的病情,您诊治后得空了可以与我说一二吗?”周寅像是怕人误会,急忙解释,“林女郎素日从不展颜,我很担心她。”
鹿鸣感到轻微的不适,自然不是因为周寅,而是因为那位素未谋面的林女郎。阿寅对她在意过甚。
“好。”但他还是答应下来,他永远不会拒绝周寅。
“多谢您!您真是个好人。”周寅感激不尽似的。
……
林家不是鹿鸣去过的最为尊贵、地位最高之处,却是规矩最多的,在门前要经过除尘、盥手、焚香等一系列冗杂流程。
在旁人要往他身上熏香时鹿鸣眉头一皱:“我是来瞧病的,时间最为宝贵。若贵府依旧要花功夫在这些无用之事上,我看也不是真心求诊,告辞。”他心中已有计较,作势向外走去。
林府下人们顿时慌了,停下手上动作,一面急忙留人,另一面派人与老爷通报。
林诗蕴难得从院子里出来,彼时正在正堂中坐着。她不受外界影响,只当一旁的林老爷与林诗藏是空气,频频向外看去。她终于等得慕虎馆的神医来林家为母亲瞧病。
林诗藏几次三番出言挑衅,皆被她无视得彻底。
林老爷在上首不知轻轻摇了多少次头,对林诗藏的脾性感到无奈。他颇不理解,明明林诗藏在外也能装出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偏偏对着林诗蕴便怎么也不肯低头,将本性暴露得彻底,不堪极了。
小厮匆匆忙忙地入内,林诗蕴倏然定了目光看人。但见一人入内未见神医,她顿时锁起眉头。
“神医呢?”不待旁人开口,林诗蕴先问。
林诗藏见缝插针,不放过每一个刺林诗蕴的机会:“妹妹好没规矩,父亲尚未开口,容得你来说话?”
林老爷本不觉得有什么,听林诗藏这么说也觉得林诗蕴过于目中无人。
但林诗蕴理也不理他们,盯着小厮看。
小厮受不了她目光带来的压力,将门前发生之事吐露出来。
林诗蕴一恼:“直接请人进来!”她甚是认同鹿鸣所言,不管他医术如何,看来是个治病救人的郎中。
林诗藏立刻制止:“不许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来我们林家,就该遵守林家规矩。他有脾气不愿诊治就让他滚!”他酷爱与林诗蕴作对,凡是林诗蕴要达成的,他势必要破坏。
林诗蕴忍他多时,闻此言再不愿忍,豁然站起转身怒视着他。
林诗藏见她终于不是那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心里畅快。
下一刻只听林诗蕴冷声道:“你平日如何与我作对我皆不管你,事关母亲性命你依旧如此,你将母亲置于何处?你究竟有没有半点孝心?”她这番话不可谓不重,一顶孝道的帽子扣下来,让林诗藏口舌发麻,一时间无法反驳。
“你懂什么……”林诗藏冷笑,欲言又止。
林老爷在林诗藏大放厥词时不管不顾,此时当林诗藏要背上不孝之名时终于开口:“好了,何必争口舌之快?你兄长也只是捍卫林家规矩,不必如此放大。你二人一母所出,你担心母亲,他又如何会不担心?”
他看林诗藏一眼,目光中是警告意味,继续道:“到底是民间出身的郎中,被人吹成神医也难改本性,究竟是难登大雅之人。蕴儿
', ' ')(',我劝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鹿神医没什么办法,怕是旁人更没办法。届时你还是多收收心,为你兄长多写些好文章。林家光大一日,你母亲的药就有一日。”
林诗蕴将之当作耳旁风,对小厮道:“请人进来!”
小厮不知该不该听,抬头看向老爷等他拿主意。
林老爷一反常态道:“自然要请人进来,神医不是林家人,自然不必遵守林家规矩。听你说神医像生了气?”
小厮不知该如何回答,怕惹老爷生气,喏喏地道:“像是生气了。”
林老爷便放下身段道:“亲自迎他进来。”
林诗藏不乐意了,他是父亲的忠实拥趸,哪里肯看父亲忍气吞声去接人,忙叫道:“父亲!”
林老爷睇他一眼,他便不敢再多话。
林老爷转而端出一副和蔼姿态向林诗蕴:“蕴儿,你可满意?”
林诗蕴对林老爷的示好没有半分感激,只有浓浓警惕。人不可能一夕之间转性,她也不信她父亲能一下子变好。
林老爷感受到林诗蕴的警惕不由一噎,摇摇头向外走去,看样子真是要将鹿鸣请回来,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诗藏眼睛一转,想到什么,本是要跟着林老爷一同出去,这时候又坐回原处,看样子要与林诗蕴两看两相厌。
“元宵节的诗作好了么?”林诗藏很惹人厌,“你不好好为我出力,日后不叫你见母亲。”一副小人得志嘴脸。
林诗蕴一直不解,终于问出口来:“林诗藏,那也是你母亲,你怎么忍心用她的性命来威胁我?”
林诗藏脸一下子黑了,恶狠狠地盯着林诗蕴,一副恨不得将她弄死的模样。很快他又变了神色,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看着她,像她是什么可怜人。
他古怪地笑笑,竟破天荒地没同她吵,自然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
林老爷亲自来迎,给足面子,又装腔作势地在鹿鸣面前斥责小厮一通,才请他入内。
鹿鸣也给他面子,未多抱怨什么。
“家礼冗杂,下人不懂变通,阻您的路,我再代他们向您道歉。”林老爷虽是道歉,语气中却有一股浓郁的优越感,叫人不得不接受他的歉意。
鹿鸣冷冷淡淡,似乎不会为外物所扰,答了两字:“无妨。”
他这样的反应让林老爷立即联想到自己的女儿,一样的清高孤傲。加上鹿鸣模样本就秀气,林老爷对他的观感顿时降到最低。
但林老爷有事相求,还要对他好声好气:“鹿神医在京中名声大噪,令人佩服。”
鹿鸣心头微动,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虚名而已。”
林老爷笑容一顿,再难虚与委蛇下去,终于开门见山:“我知您医术高超,有一事相求。”
鹿鸣微垂着眼,不冷不热:“若是要我竭力救治,您不必用‘求’这个字,尽心尽力是医者本分。”
林老爷讪讪的:“并非如此。”
鹿鸣撩起眼帘看他,无声地问他是什么意思。
“家中小女脾气执拗,很难管教,只在乎她母亲。我等无奈,才出下策让她母亲装病以让她听话一些。”林老爷唉声叹气道,让不懂林家家务事之人真以为林诗蕴有多可恶。
鹿鸣捕捉到关键词,装病。
他停下脚步,近乎冷漠道:“既然夫人无碍,无须我来瞧病,我这就回了。”
“慢着,且慢,留步,鹿神医。”林老爷道,“我希望您能当着小女的面为她母亲诊一诊病,亲口告诉她她母亲这病只能吃药慢慢静养好,好让她日后……”继续听话。
鹿鸣面无表情地看着林老爷,将人越看越不自在。
林老爷脸皮厚,从袖中掏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过去:“您只需要做个样子再说上两句话,这些就都是您的了。”他掂了掂沉甸甸的荷包,不无炫耀其中重量之意。
“这是三倍诊金,只要您点头答应。”林老爷和气地笑道。
鹿鸣微眯起眼,笑笑,如春风化雨:“何乐而不为?”他并不向林老爷承诺什么,只是答应他演一场戏。至于事情过后他会不会告知林诗蕴,皆看阿寅如何吩咐。
况且哪怕他不答应,但他知道内情,林老爷如何会善罢甘休?
“您是聪明人。”林老爷满意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鹿鸣:不包售后,只答应演场戏,不要这么高兴。
林老爷便是用这种说法劝服了先前所有来林府为林夫人瞧病的郎中。总不过是林府教女, 他们只要走个过场就能收多倍诊金,还不用为病患负责,包赚的买卖谁会不干?
鹿鸣轻轻松松答应, 林老爷又觉得他与林诗蕴不是一类人, 与自己才是一路人。
“哎, 我这女儿脾气太硬,不这么做, 我也想不到其它方法来管教她。”林老爷努力为自己的行为辩白, 至于林诗蕴的名声却并不重要。
鹿鸣
', ' ')('神色平静, 似是在认真听他说话。
林老爷比林诗藏强上不少,因他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他未曾继续抹黑林诗蕴下去,共鹿鸣一道去府上正堂, 不再多话。他有着大儒的架子,是看不上身为郎中的鹿鸣的。
将要到了,林老爷不太放心, 又叮嘱了一句:“记得按我所说去做。”
鹿鸣嗓音清澈,答道:“是。”
他又带着些少年意气开口:“我毕竟是郎中, 让我什么也不做我实在于心难安,请让我做些什么。”
林老爷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对鹿鸣的警惕心骤降不少。到底是少年人, 还是要强, 非要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自尊心。他经验老道, 自以为看穿鹿鸣,打心里看不起他地问:“你能做些什么?”
鹿鸣沉吟道:“我可以为您全家请平安脉。”
只要他配合, 林老爷随便他折腾, 请平安脉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好, 你记得我的吩咐。”
鹿鸣应下来:“嗯。”
林老爷得到他的保证才重新在前走, 一入房门他立即摆出好父亲的嘴脸道:“鹿神医险些离开,不过我将他劝回来了。”胡说八道。
林诗蕴看鹿鸣一眼又看向林老爷,实在说不出半个谢字。她面对鹿鸣,要行大礼:“求您救我母亲。”
鹿鸣制止她下拜的动作,音色泠泠:“分内之事,不必相求。”何况她母亲也无需他来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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