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谢淮安叉手一礼。
沈虞点头示意,走到屏风一侧坐好。
谢淮安坐在屏风对面,他问话,旁边有其他的锦衣卫记录,因沈虞是女眷,谢淮安的语气很客气。
“世子妃请坐,只是例行询问。”
“有劳了。”沈虞说道。
“第一个问题,自世子回长安,一直都是世子妃在世子房中伺候?”
沈虞说道:“不曾,只每日早晚送些汤水吃食。”
“那世子受伤之事,世子妃可知晓?”谢淮安接着问。
“不曾知晓。”
“世子最后一次发病,是在昨天夜里,那时世子妃可在琅玕院中?”
沈虞默了片刻。
“也不在。”
谢淮安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隔着薄薄的屏风,看不见她的神情,只有她那窈窕纤瘦的轮廓朦朦胧胧,沈虞随手抚了抚发,屏风上翻飞的蝴蝶落在她的发髻上,随着她抚发的动作颤了颤,仿佛是下一息便会展翅飞出去一般。
心口不自觉的随着她的动作颤了颤,谢淮安低下头去。
……
又接连询问了几个问题,而后沈虞命青竹将日常给李循送的各种吃食汤水写了个单子交给谢淮安,她从屏风后头出来,低垂着那双潋滟的双眸,她没离开,反倒径直走到离谢淮安一射之地的地方,客气的询问。
“谢佥事,可有发现什么不对之处?”
“发现了三个可疑之人,已命人看守了起来。”谢淮安说道。
“如此,便辛苦谢佥事了。”
“世子妃慢走。”
沈虞施了个礼,转身便要离去。
“世子妃!”
沈虞走到了门口,忽听谢淮安叫了她一声。
她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谢淮安。
“世子妃……世子妃的帕子落在地上了。”
谢淮安将地上的帕子捡起,是一方绣着鱼儿的香帕,绣的虽算不上多好看,却胜在栩栩如生。
青竹上前将帕子拿回来,无意间抬头,发现谢淮安看着自家主子的眼神很温柔。
“多谢。”沈虞低声道,福了福身,转身与青竹出了门。
谢淮安静静地看着沈虞走远,直到她拐过一侧的游廊,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
*
沈虞接着去了琅玕院,李芙、卫王妃夫妇都在。
郑太医指着案几上的一只药碗,神色凝重道:“这药刚刚研制出来,只是里头有几味药有毒性,且分量重些了,不知世子受不受的住。”
“除此之外老夫倒另有一张方子但药效甚慢,要解开世子身上的毒怕是要再花好些时日,可目前看来,只怕世子已是等不得了。”
沈虞向床上看去,没想到只是走了一会儿的功夫,李循原本苍白的唇竟已有些发黑。
“可是需要有人试药?”李芙忙问。
郑太医点了点头。
李芙当即道:“父王,要女儿来。”
她去端案几上的药碗,卫王制止她,肃声道:“芙儿,你还年轻,还是要父王来。”
卫王看了一眼床上不省人事的李循,喃喃道:“这是我欠翊儿和他母妃的,便是为他豁出这条老命去,又有何惧?”
“王爷说得对,县主还年轻,不能试,但王爷是龙子,身份尊贵,也不能试,”王氏忙道:“还是要妾身来试。”
“王妃,还是奴婢来试吧……”
“王爷,小人也愿意……”
一众人都在争谁来试药,青竹正看的眼花缭乱,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身边的沈虞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世子妃?!”
沈虞走到李循身旁,将案几上的药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青竹忽然拔高的声音惊醒了众人,事发突然,一时屋里头静静的,众人皆怔怔的转头去看她。
药又苦又辣,难喝到想让人吐……沈虞眉头蹙了蹙,硬是将药咽了下去。
“嫂嫂,你……你怎么这么冲动!”李芙急急道。
“我这不是没事么,”沈虞放下药碗,笑了笑,又转头看向郑太医,“请问郑太医,要观察多久?”
“一炷香的时间,期间可能会有轻微的头晕恶心,但只要没有腹痛,这药便能用。”郑太医说道。
沈虞去了一侧的耳房等药效,本来还没觉得什么,青竹给她倒了一盏茶还顺便递了一碟糕点,沈虞喝了口茶,有些饿,便拿起牙盘中的一块儿窝丝糖。
忽地,一股恶心之意就从胃中涌了出来。
“呕,呕!”窝丝糖掉落在了地上,沈虞狼狈的抚着嘴巴来压制那股吐意,难受的胸口都要痉挛了。
青竹一惊,慌忙去拿痰盂过来。
……
一刻钟后,除了呕吐与轻微头晕外,倒是再没有旁的症状。
郑太医过来替沈虞诊了脉,对身旁的药僮道:“这方子配对了,赶紧去膳房重新煎一锅端过来,快去!”
药僮忙应诺而退。
见沈虞没事,众人皆是长舒了半口气。
喝了郑太医开的药后,到了傍晚时分,李循终于清醒了过来。
第12章捻唇脂
落日余晖隔着薄薄的窗纱射进屋里,静静地洒落在床榻前昏睡的少女身上。
李循睁开眼睛,转头看过去,发现沈虞正枕着自己的半截玉臂睡在他的身旁。
她如鸦的长发蓬乱的堆在雪白的手臂上,乌发雪肤,美得清丽脱俗。
他微微起身,发现指尖上不知何时也缠绕了她的一缕青丝。
他本想叫人进来,薄唇微启,鬼使神差的,竟又忍不住低下头去看她。
她的脸正对着他,眼底带着一抹淡淡的青影,可见这些时日都没睡好过,小巧的琼鼻尖尖俏俏,额头上有几处压痕,雪腮睡得潮红,樱唇也红得娇嫩欲滴。
怎么这种时候,她还在涂口脂?
李循微微皱了眉,嘴角就带了几分不悦。
而后睡梦中的沈虞就忽然感觉到,有人在她唇上狠狠的一蹭。
她陡然惊醒过来,愣了片刻,抬头却发现李循正在盯着她,那神情似带着几分不善。
沈虞揉了揉唇瓣。
火辣辣的有些疼,可能是李循起身时不小心蹭到了,她没在意,松了口气,“世子醒了?妾这就去叫人。”
李循看着她出了门去,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指尖,捻了捻。
等翠眉再进来的时候,他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去将父王请来。”
李循醒后,郑太医又给他把过脉,大喜:“毒已解了十之八、九,接下来几日世子不要操劳,臣再给世子重新配药,想必不日便可康复。”
“有劳郑太医了,”李循吩咐道:“陈风,你亲自将郑太医送回去。”
“世子真是客气了。”郑太医完成任务,长舒了那剩下的半口气走出了卫王府。
而那厢厢房中,青竹端了碗药进来,“世子妃,这郑太医真是个好人,还特意给您开了张方子。”
昨日沈虞给李循试药,郑太医给沈虞把完脉之后神色凝重,叹了句“世子妃,心病还须心药医”,而后给她开了两张方子。
一张方子是解毒的,试药就是试毒,难免会有副作用。
另一张方子却是治她的“心病”的。
不过郑太医也说,心病还须心药医,“世子妃,您是……哪里不舒坦呀,不如还是说出来,这药吃了不一定能管用,但憋着肯定是不行的。”
青竹是在沈虞从乡下庄子回来之后才过来伺候她的,并不知她在洛阳发生了什么事。但看郑太医那个样子,想必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沈虞接过药来喝了,神情没什么起伏,“没什么心病,你莫要想多了,许是闷久了罢。”又若无其事的问:“世子的药可熬好了?”
“熬好了。”青竹将药递给她,想说叫她去就好,可还没来得及说,沈虞便已端着药出了门去。
*
沈虞走到卧房门口,隐约听见里头传来卫王的声音。
“则翊,这些时日你受苦了。”
“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你的伤口现在可还疼?”
“不疼了。”
“今日便叫世子妃搬到琅玕院来照顾你吧,你昏迷的这些时日,一直都是她在照顾你。”
里头李循沉默了片刻。
“不必了,”顿了顿,“父王回去吧,儿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