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显扬对于安王倒无太大敌意。
最初,他的确反感皇帝重用安王,并爱屋及乌,对安王世子宋既明那纨绔子弟也尤为重视,反而一再冷落自己这个二哥。
但安王待他倒颇为客气,真真像位慈爱的叔父,曾与他探讨过养生及花草等话题,年节互相赠送例礼时,亦投其所好送了一批珍贵草木。
把柄?拿到安王的把柄有意义吗?现今的摄政王已无前两年威风,真正的大权早被皇帝牢牢掌控。
宋显扬展信,不屑一顾的脸面先是一愣,继而眸光凝滞。
信为极其劣质的粗糙麻纸,字迹力弱,笔锋颤抖且开叉,上书寥寥数语。
——二爷,今目睹滨州之主与静延师太于虚明庵外私会,混淆天家血脉,犯上作乱,务必严防毒手。平绝笔。
……?宋显扬懵了。
蔡师爷沾沾自喜,笑道:“没想到安王竟然跟一尼姑私通……殿下,这若是捅了出去,可是您千载难逢的翻身良机啊!”
宋显扬内心奔腾了千万匹烈马,踩得他五脏六腑快成酱了。
“滨州之主”。,显而易见指的是安王,可远离京城数千里的蔡师爷也好,其他百姓也罢,定然不会猜到,信中所提的“静延师太”,便是宋显扬的生母赵太妃。
自先帝离世后,赵太妃皈依三宝,在佛门的法号为“静延居士”。
而今年三月底,她被皇帝送至京城西山的虚明庵,因代表天家,除未落发外,其余诸事与僧尼等同,因而改称“静延师太”。
这信在蔡师爷眼中看来,是抓住了“滨州之主”安王的天大隐私,但对于知晓“静延师太”为何人的宋显扬而言,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如遭雷劈,整个人僵立在地。
信上的“二爷”指的是何人?是他这个二皇子?此信故意伪造谎言来激怒他?
就在他要暴怒撕碎信件的顷刻间,他留意到“绝笔”二字,笔法弱到极致,一笔一画,透着无尽的憾意。
这可不是什么玩笑。
他来不及细想信中所言是真是假,锐利眼光直视蔡师爷:“这封信,有谁看过?”
“舍弟在小的跟前拆的信,就我俩一起看的,事关重大,小的不敢泄露。”
宋显扬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办得很好,明儿重重有赏。”
“是是是。”蔡师爷笑得没了眼,哈腰而退。
他喜滋滋往外走,穿行于花园时,深深呼吸这夏夜的清爽气息,但觉肺腑中充盈各种奇珍花香,教人心情愉悦。
依稀瞥见树丛后有银红色绸缎随风飘扬,他只当府中贵人路过,没作多想,低头疾行。
刚迈出郡王府,沿着寂静长街走了没多远,身后极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暗暗心惊,正想回头,脖子上突然掠过冷凉之气,咽喉一阵剧痛。
那声来不及发出的惊呼,和狂涌鲜血一并被捂住,蔡师爷笨重的身躯受人连拖带拽,迅速消匿于黑暗中,仿佛未曾出现在此。
第七十八章 ...
天色宛若青瓷般温润,如丝浮云流淌于京城南郊的莲湖上空。
远观湖上小木船穿梭于层层叠叠的荷叶间,粉色、白色的藕花亭亭而立,幽风送香,景致宜人。
赴宋鸣珂所说“咱们哥儿俩出去散散心”的邀约,霍睿言一脸生无可恋。
是他听错了,或理解错了?还是宋鸣珂的算术没学好?
为何“咱们哥儿俩”,除了他们二人,还多了他亲哥霍锐承、他的师兄秦澍这两名侍卫指挥使?
余桐作为近侍官与她形影不离倒也罢了,可元礼身为御医官……干嘛跟着跑出来?
她一冒充男子的小丫头,身边要那么多男人做什么?
六人不时变换队形,缓缓沿莲湖岸边散步,因选择较为偏僻处,游人稀少,放眼望去皆为青山绿树翠湖,甚是写意。
宋鸣珂一旦改穿便装,便超乎异常地兴奋,仿佛要将皇帝的身份彻底抛弃。
她沿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半分君威也不留。
“咱们也去泛舟吧!”她扯了扯霍锐承的袖子,踮着脚四处张望。
霍锐承一直为她遇刺的事伤透了脑筋,委婉否决她的提议:“陛下,这莲湖花叶层叠,刺客若隐藏于其中,不易发现……咱们别冒这个险。”
宋鸣珂又道:“那……去湖心亭走走。”
“亭上人员繁杂,”霍锐承皱眉,“若陛下执意要去,臣先去清一下场。”
“哎呀!无趣极了!”她抱怨,“这样出来玩耍,有何意义!”
霍睿言不忍怫她意,笑道:“我先去巡视一番,你们半盏茶时分后再过来,尽可能不惹人注意便是。”
宋鸣珂拉住他:“你病好没多久,让大表哥去吧!”
“是!”霍锐承应声而去,长腿健步如飞。
霍睿言对上宋鸣珂隐含关切的明眸,啼笑皆非:“我真没那么娇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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