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睿言生在侯府,算得上皇亲国戚,又是高中榜眼的京官、皇帝亲信,京城上下,谁不给他三分薄面?
被人当众冷言冷语,他心头有气,闷声道:“那就……请吧!”
话音方落,他看似无意伸出左手,在桌上一拍。
刚斟的那杯酒蓦地腾空而起,受他手指轻轻一拂,旋转着飞向对方面门!
少年冷笑,左手食指与中指轻巧一夹,拈住瓷杯,将酒放回桌上。
注意到二人举动的食客喝彩连连,只因酒杯从桌上飞起到被放回原位,并未溅落一滴酒。
霍睿言自问习武多年,几乎未遇年龄相仿的对手,此际见眼前人动作快稳准,未失优雅之气,不由得暗暗称奇。
那人在他踌躇未决时,右手拿起木筷子,夹了个香菇肉丸,哼笑道:“赔礼也没点诚意!算了,爷赏你个丸子!”
他态度嚣张,筷子夹住肉丸,径直向霍睿言脸上戳去!
霍睿言哂笑,以持杯的右手去挡。
二人一坐一站,一来一往,一推一挡,一攻一守,快如闪电,似从虚无中来,连斗了十余招。
明明不亮刀剑,翻飞袍袖却有疾风涌动,重重萦绕,纵横闪戮,看得一众食客眼花缭乱。
宋鸣珂眼看霍睿言从容不迫,应对自如,推搡抵挡间,眉峰如凝聚浪涌千层,暗呼过瘾。
两名少年均不退不让,来来回回过了数十招,霍睿言的酒没洒出半滴,对方的肉丸夹牢不掉,博得此起彼伏的欢呼尖叫。
那灰衣少年笑赞:“有点门道!”
霍睿言越斗越辨认出,对方内力竟与自己完全一个路子!
心中冒出一诡异念头,他直视斗笠下半张脸,皱眉道:“别闹了!你要吃鸡,我明儿给你备十只!”
说罢,左手一探,揭开那笠帽。
此人面如冠玉,眉如墨画,嘴角自带轻狂不羁,那双笑意浅浅的桃花眼,眸中华彩却无轻浮之色。
俊朗面容乍现,让宋鸣珂整个人僵住了。
秦澍!?他……跟二表哥打起来了?
宋鸣珂又惊又喜,不知如何开口阻拦二人争斗。
秦澍被掀开帽子,左手一记虚晃,趁霍睿言张嘴说话,硬生生把筷子上的肉丸子塞进他口中!
霍睿言勃然大怒,吃也不是,吐也不是,憋得满脸通红。
秦澍见他剑眉一扬,忙拉住他的右手,嘴唇凑到他手中杯盏,仰首饮尽的仙醇酒,眯眼笑道:“有十只鸡?这酒我喝,我喝!”
这一下画风突变,人人傻眼。
宋鸣珂目瞪口呆,咋回事?
打到一半,互相喂对方吃的喝的?
这么的……恩爱?
霍睿言余怒未消,终归将肉丸咀嚼吞咽。
秦澍站直,展臂搭在他肩上:“哥跟你开玩笑啦!谁让你进来半天不搭理人!”
霍睿言尚未回话,秦澍又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秦家的叔父,随我入京处理事务;此为定远侯府的二公子。”
霍睿言与两名壮年男子客套几句,秦澍则转眼端量宋鸣珂:“与你同来的漂亮小朋友是谁?该不会是……你心仪的小娘子乔装的吧?”
一语中的。
霍睿言耳根发热,急忙撒手摇头:“少胡说八道!是我……表弟。”
宋鸣珂正为重遇秦澍而惊喜交集,待发觉他与二表哥居然认识,更是喜上加喜。
她笑眯眯站起来,装出一副江湖口吻,抱拳道:“小弟阿琛,敢问这位少侠高姓大名?”
“在下秦澍,”秦澍直言不讳,又以手肘撞了撞霍睿言,“你这表弟真俊!我喜欢!”
“……”
霍睿言细辨宋鸣珂眉宇间的喜意,不由自主回忆三年前,他于雪中街头出手相救,她当时张口直呼的,正正是秦澍之名。
眼下看来,即便他们彼此不认识,但宋鸣珂早已听闻秦澍的名声。
宋鸣珂浅浅一笑:“既是熟人,不妨坐下一块用膳。”
招手命人把两张桌子合并,秦澍大模大样招呼自家叔父落座,又问:“阿承呢?”
“办事。”霍睿言被莫名其妙的“玩笑”逼着当众与他掐了一架,觉着脸面丢尽了,心底不悦,回答简略。
秦澍斜睨他:“半天了,你连句正式的称呼也没?也不问问我为何来京城?”
霍睿言气鼓鼓地道:“秦师兄,您不远千里入京,所为何事?”
“想你,和你哥了呗!”秦澍笑得灿烂,丰采丝毫未因简朴衣着而失色。
宋鸣珂明眸亮起一丝诧异,这两人,是师兄弟?
上一世,她认识秦澍,是在十六岁那年。
那时,他已担任宋显扬的侍卫副统领,气宇轩昂,不苟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