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郑念初突然冒出来一个奇妙的念头,林声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她悄悄侧过脸,离得太近,余光并不能看见。因此她不知道那温柔的眼底藏着的是怎样的讥笑与嘲讽,嘲讽这些旁若无人对郑念初进行观赏的这些人的道德意识。
“快考试了哦。”察觉到郑念初看过来,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嗯。”
“物理竞赛什么时候去?”
“六月中旬。”
林声凑过去调戏了一把:“我可是很相信你的。”
“尽量不让你失望。”
周五放学,她们从林声家一路溜达到郑念初家。打开房门,屋子里空荡荡的。东西都还在,却没有一个人。
人是非常主观的动物。当她们回到林声家发现没人的时候,从来不觉得,不觉得冷,只是少了父母和爷爷三个人罢了。可是当她们站在这个明亮又显宽敞的客厅里,那种凄凉就联系起了现实情况,在她们的心里发起共鸣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她们到了林声家,是要住在那里的。她们来到这个地方,身份却都只是过客。
五六月份的天尤其得长,要不了多久就是夏至。“至”,极,最,是一年里白日最长的一天。晚霞往下,落成极为昏暗的红色,已经是七点了。
很是匆匆地收拾了些衣服,她们踏着最后一线天光回家。回家。
到家还没开饭,正等着她们,大人们就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听到开门声,傅淮宁起身,要去厨房里端菜。
林声带着郑念初要表现,把东西往房里一放就赶着出来帮她。
爷爷慢悠悠踱到桌子跟前,睁着眼睛说瞎话:“念念比林声还勤快。”
林征望听了这话只顾发笑。
林声向来是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还没被这么比下去过呢。当即浅笑着应和他:“是是是。”
倒让郑念初十分不好意思,她偷偷瞧了瞧傅淮宁,对方低着头盛饭,灯光打在她头发上,脸上落了大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回到房间,林声关上房门。两个人在门后对视着对视着,笑意就浮上她的眼角。
“我这就跟男的带了女朋友回家一样。”
郑念初立即理解了她的意思,笑容里掺着淡淡谢意。
林声也好,爷爷也好,甚至林征望,都无时无刻不在见缝插针地帮郑念初在这个家女主人的跟前刷好感。只是见效如何,就不是很明显了。
“我妈她刀子嘴豆腐心,看个电视剧都能哭得稀里哗啦,特别心软。”
傅淮宁僵硬的态度显而易见,林声没想着避而不谈。但是她妈妈也并不如她说的这般,她真实的情况要较林声所说理性冷静多了。那些感性的部分与其说是遗传于父亲,倒不如说是与这性子相近的三代朝夕相处被传染到的。
“我知道。”为了让林声舒心郑念初这样回答了。
其实她不知道。不知道傅淮宁到底是不是林声说的这样,也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有没有接受林声的这个说法。
她迷茫,就这样住进这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家里,真的应该吗?
当她被林声塞了睡衣推进浴室,她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当然,就算再让她这样枯坐着想一天,她也无法得出答案。心底是矛盾的,自私与自鄙对垒。
“林声。”她叫,“这不是我的睡衣。”
林声把她往里一推:“你就先洗吧,衣服不少呢,不好找。”
她回到卧室,把郑念初的东西在床上铺开,一件件地收拾起来。收着收着,眉头就皱起来:“这谁买的衣服。”
没几件好看的。也亏得少女纤长的身形才能把这些衣服穿得好看。就像在老旧的商场里赶得急,随便拿了几件,只胜在布料可以,手感舒服些。
几套睡衣是足够可爱的,浅粉的鹅黄的薄荷绿,都是少女睡衣里常见的颜色。
林声把一件领口斜斜点缀了细蝴蝶结的睡衣举在灯光下。哈,这件鹅黄的,最可爱。
哗啦啦的水声暂时地停了,郑念初撩开湿透的长发,睫毛上蒙着水珠。终于在架子上摸到一瓶家庭装的洗发水,按了一泵,浅绿的粘稠液体圆润地躺在她手心,她又按了一泵。
她的头发太长,洗发水用得特别快,每次都要挤很多。但是这一瓶里头似乎已经到底了,她第二下挤了大半的空气。等松开手,那空荡荡的瓶子就微微地抖动,因为中空而缺乏稳定的重心。
她的神情低落,转眼间大脑已经过了很多东西。干脆就着浅浅一掌心的绿色揉上了及腰的长发。
她是不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