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口无凭,殿下不肯信我,情有可原。”谷梁赭意识到眼前这位‘病秧子’太子殿下没那么好糊弄,定了定心神,接着说道:“微臣可以从宫中召集一些身患重病的宫人,让他们为殿下试用丹药。是虚是实,一试便知。”
前世,谷梁赭就是用这一套话术骗得皇帝的信任,从此金丹不能断,外表看似老当益壮,实则内里精气根元都被掏空。
那金丹是用滇南的罂粟精心炼制而成,用于止痛有奇效,也确实有一定药用价值,但它的毒性危害更大,一旦服用即刻成瘾,从此药不能断。
如此一来,损伤身体折寿是其一,被制药者牢牢掌控是其二。陆之珩知晓其中的门道,便绝无可能步入皇帝的后尘。
“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他若有深意地喃喃一句,对上谷梁赭的眼睛,“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少操闲心。”
谷梁赭听前一句听得云里雾里,后一句倒是听懂了。他怎么样想不明白,太子是完全不打算治病吗?
“微臣倒是听过一句俗语。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陆之珩道:“巧了,孤也读过一句谚语。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言尽于此,谷梁赭没法再继续劝说了,只好告退。
人走了,戚铃兰才有些疑惑地问道:“如果谷梁赭也是重生者,那他被你关在不见天日的诏狱、受尽七十二种酷刑,理应恨你入骨,怎么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听你阴阳怪气?”
陆之珩道:“我就事论事,哪里阴阳怪气了?”
戚铃兰:“你都骂他是狗了,这还算就事论事?”
陆之珩叹了口气,“其实方才我有点怯,生怕他又从哪变出一把剑来捅我身上。”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甚至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恨意。究竟是此人城府太深善于伪装,还是说他并非重生者,此事另有隐情?
戚铃兰选择性沉默,随后绕开了这个话题。
“方才你为什么拒绝他?要是换了我,我定会将计就计留下丹药假装上当,待时机成熟再斩草除根。”
陆之珩转了目光看向远处,透过门楣望到院外一片晴空,“既然要布局,那就要换一个思路,争取一箭双雕。”
…
一箭双雕是怎么个射法暂且不知,但陆之珩近来的举动真是越来越狂妄了。
先是替皇帝回复了南阳、北周两国的问候,接着自作主张罢免了两个官员,虽说不是什么高官,但这已经坐实了越俎代庖的罪名。
戚铃兰这辈子从不过问前朝的事情,奈何总有人上赶着到她面前传闲话。
先是诚王妃邀请她去王府春日宴,席间当着众多王侯夫人官家小姐的面提起这些事,明夸暗贬地说太子太子好威风。
再是顺德妃叫她去帮忙料理宫务,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劝说太子,太子只是暂代监国之权,还不是当家做主的皇帝,不能过分逾越了。
戚铃兰也有些疑惑,陆之珩没有跋扈莽撞的毛病,为何会做出这些明摆着落人口实留下把柄的事情?
或许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引起皇帝的疑心,提起开始一场权力的斗争。
他不想等了。
戚铃兰当然不会闲得无聊劝陆之珩收敛,她如今的生活只有静观其变四个字。
春日匆匆离去,夏日更迭而来,皇帝回京的日子近在眉睫,却在这时,出了些意外。
御驾回京途中遭遇刺客,皇帝被暗箭击中。
听说箭上还淬了毒。
皇帝危急之时不忘起疑心,下令封锁了消息,以至于消息传到京城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
消息传来的同时,人也快回来了。
御驾回宫当天,满朝文武在宫门处接驾,陆之珩就站在百官之首。
“儿臣恭迎父皇回宫。”
“臣等恭迎陛下回宫。”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车内,皇帝平躺在宽敞的软椅上,面色惨白没有多少血色。车外山呼万岁的声音在他听来那是无比的膈应。
他隔着车帘道:“都免礼吧,开宫门。”
话音落下以后没多久又补了一句——“太子到德政殿来。”
…
德政殿内的情形有些怪异。
以前是陆之珩强撑病骨站在阶下,今日却换了座上的皇帝满脸病容。
君臣之间总有一方处于弱势。
陆之珩板着脸低着头道:“臣昨日听闻陛下遭遇刺客伏击,正焦心如焚,不想陛下今日就回宫了。臣斗胆一问,陛下龙体可还康健?”
“死不了。”皇帝语气不善,“太子监国数月,大权在握、独断专行。怕是恨不得朕永远都不回来了。”
陆之珩淡然道:“陛下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有数。”
皇帝话音才落,尚宝便从远处大殿门口探身进来,憨笑着打断了二人针锋相对的氛围。
“陛下,钦天司郎中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