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不堪折辱,当夜自尽。
那一晚皇帝召了玉婕妤侍寝,听闻林氏的死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隔日有官员提出将林氏的遗体葬入妃陵,被皇帝当廷驳回。
最终是顺德妃让人置办了棺材,将林氏的遗体送往燕州,让五皇子为生母料理后事。
林氏曾经宠冠六宫,下场如此凄凉,宫内宫外都有不少人议论此事,为此感到唏嘘。
起初是梁崇端道破太子妃遭人毒手,一环接一环地追查下去,最终牵连出林氏行贿受贿、勾结太医谋害储君的罪行。
戚铃兰猜想这背后必然有人推波助澜,只是不知道这人还有什么心思。如果是与林氏有私仇、借她的手报仇倒也罢了,但若是她野心不仅限于此呢?
她短暂地沉思了片刻,很快就放下了心事。要操心也该是陆之珩操心,她何必自找烦恼。
…
转眼之间步入太初二十年,阳春三月。
近两年来边境太平没有战事,朝廷内政也算是安稳清明。于是,春闱落幕之后,皇帝决定外出东巡。
皇帝东巡期间朝政不能没人监管,陆之珩身为太子便肩负起了暂代政务的职责,丞相徐为珉从旁协助。
太子监国期间,奏折直接送到东宫,小朝会的地点也从德政殿改到了东宫书房。这样一来,东宫俨然成了小朝堂,每天晌午到傍晚之间时不时有大臣来往进出,好生热闹。
戚铃兰和陆之珩分房以后便搬进了后院,不常到前院来,只是偶尔从门洞看到外边来往的人影。
前世陆之珩久病不愈,戚铃兰没少和前朝接触,所以进出东宫的这些官员看着并不陌生,他们的姓名、官职、年龄,她都略有印象。
如果说这些人里面有谁的出现让她感到一丝丝惊讶,那要数新晋钦天司郎中——谷梁赭。
傍晚,日暮西斜。
谷梁赭穿着正六品的官服刚从书房出来,穿过前院离开了东宫。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戚铃兰才从门洞后探出两步。
回想起前世父亲的死是被谷梁赭所害,戚铃兰的目光不禁冷了下来。
陆之珩从前院来到后院,迎面遇上戚铃兰,一抬头就看见她眼中冷厉的神情。
“你看到他了?”
戚铃兰道:“看到了。”
国师杨信承多次向皇帝举荐谷梁赭入朝为官,这件事情许多人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
戚铃兰不太清楚皇帝和杨信承之间有什么约定,但她确信前世谷梁赭步入朝堂的时间远没有这么早。
“随我来,进屋说。”陆之珩说罢四下环顾一圈,伸手挽住戚铃兰的小臂将她带到房间内。
关门好说事。
“你还记不记得前世谷梁赭是如何入仕为官的?”
戚铃兰想了想道:“前世……我记得国师在世时根本不在京城,也不曾向陛下举荐过谷梁赭。直到临终前,国师才留下遗书:‘门下弟子谷梁氏机谋冠绝天下、奇工巧技举世无双’,才让他从佛寺禅院走进庙堂之上。”
陆之珩又问:“那你知道今生他是如何入仕的吗?”
戚铃兰不做回应,只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陆之珩道:“他参加了今年科举,一举夺魁,高中榜眼。”
戚铃兰心中第一反应是:他还有这本事?
前世父亲对谷梁赭颇为信任,所以她也没少跟这险恶的男人打交道。
要说谷梁赭无才无德徒有虚名,多少是贬低太过了。他确实有些巧妙谋划,还擅长炼制丹药。
但要说他才学出众、有高中榜眼的潜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谷梁赭不知是在哪家书院启蒙读的书,连本朝经籍之冠《文经》都没读过。
靖国境内五岁孩童都能吟诵几句《文经》金句,谷梁赭愣是一问三不知。就这底子,怎么可能考得中科举?
陆之珩接着说:“更有意思的是,谷梁赭此次科举所作的策论,与我前世写过的一篇文章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戚铃兰微怔,科举文章都是议论时政探讨民生,陆之珩什么时候写过这种文章?
“哪一篇?”
“《论邦交》”
戚铃兰道:“不曾听闻。”
陆之珩轻笑道:“那是自然,这篇文章我只是随手撰写,从未对任何人公开。”
随手一写就是登榜及第的水平,真不知道他这是低调还是炫耀。
戚铃兰心下腹诽过后稍稍正色,道:“既然没有公开过,那谷梁赭怎么会知道?你俩心有灵犀不成?”
陆之珩道:“我和你心有灵犀,和他就算了吧。”
戚铃兰目光一冷,就看他抿了抿唇,神色微凛。
谷梁赭身上藏着秘密。
《论邦交》是陆之珩前世写的文章,谷梁赭能一字不差地写在科举考卷上,首先就确定了他不属于这个时空。
但如果他也是重生者,他又是如何拿到《论邦交》全文的?再世重生太过离奇不可能提前预知,他为什么要背诵这样一篇名气不显的文章?
抛却这些问题,戚铃兰还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