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七爷!”小厮摇了摇柳永,道:“七爷,别愣着了。衙役们说了,中了之后要去金殿面圣!”
“好!”柳永这时开口道:“诸位朋友,柳某先行一步了。”
“省魁老爷,省魁老爷!”掌柜的跑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省魁老爷,往日小店多有不周之处,还望省魁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店出了一位省魁,可是比迎娶送嫁还要大的喜事,求老爷留下一笔墨宝!”
“唔……”柳永四周看了一眼这傍水居,笑道:“柳某还要多谢店家安排了柴房,还说柴米油盐酱醋茶,柴字当头,住柴房乃是大吉之兆,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下次柳某故地重游,还望掌柜的为柳某收拾一间没有蚁鼠的柴房。”
其余书生,听了此言,皆是扼腕叹息,恨不能现在就搬去柴房。但掌柜的听了,心中膈应得不行,低着头不敢说话。
但见柳永稍一沉吟,道:“数年前,柳某与陈知应在潘家大楼斗词,当时陈知应还未入仕,柳某也屡试不第,正是迷惘之时。只不过陈知应却是醉中有醒,迷中有明,写了一首词,如当头棒喝,令柳某清醒了过来。”
底下的人自然好奇,陈知应可是文坛巨擘,柳永乃是省魁,这两人之间当初的文墨之交,会有多精彩呢?
柳永继续道:“陈知应填的乃是一首八声甘州,柳某还记得十分清楚。词曰: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对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出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这两阙词,点醒了梦中之人,柳某自此与陈知应结识,一改颓废,去艳词而务实学,恍然间到了今日。”
在场之人皆是点了点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能有贵人指点迷津,这就是行了大运。
柳永这时道:“当初见了此词,柳某甘拜下风。时到今日,柳某忽然心中有了文思,能写一篇与这首八声甘州相媲美的词。”
掌柜的赶紧将文房四宝递了上来,但见柳永蘸饱了墨水,在纸上挥就:“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众人看了这首词之后,心中皆是暗叹,专作情语而绝妙,古今少见。放在今日文坛之上,不说多了,只说一句,不愧出自省魁之手!
但取了省魁之后,应当是大喜,为何又是春绸,又是强乐无味?这个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个“伊人”又是哪一位?
可惜柳永写完之后,丢下笔转身便离开了,什么也不作解释。掌柜的收起这墨宝,才听得小厮感叹道:“不错,不错,七爷四次礼部试,四次皆为罢落,到如今已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还在赶考,这便是终不悔。衣带渐宽,这是饿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