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六这事又道:“致良知乃是兼知兼行、知行合一,故本官以为,朝廷取士,也应当知行并重。应当先试策问,而后经义诗赋!”
当前朝廷取士,凡进士,试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帖《论语》十帖,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
先诗赋,而后论,最后策五道。帖经墨义,可以忽略不计。看似三者并重,但这三者的权重,却并不一样。
朝中以词臣知贡举,而词臣却最是擅长诗赋,故而诗赋写得好不好,便是重中之重。论,就是论经义,这也是数黄论黑的门道,考官对此内行。但策问就不同了,策问有实策、时务等,词臣对此的了解,就低了不止一个层次。
不止考官如此,读书人也是如此。诗赋声病易学,而策论汗漫难知。诗赋、经义,捧着书读,总有一些成就。但策论却要通达人情世故,闭门造车是写不出来的。
朝廷虽然还是规定了一定比例的职事官考官,历任宰相在殿试之中,也重实务取士,可仍旧是扭转不了风气。
一篇赋洋洋洒洒八百字,一篇论也一气呵成千余字。可到了策问,就开始妄肆胸臆,看似指点江山豪气纵横,实则胡言乱语,狗屁不通,说是纸上谈兵都算是夸奖了,更有一些顾左右而言他,想到什么些什么,谈的根本不是策文题目。
考官也好,考生也罢,对策问都十分敷衍。根本不需要写出什么真知灼见,只需要面上能过去就行了。只有前二甲,出现名次高低不决的时候,才翻看策问。晋给天子定名次的几份卷,也需看策。
整个官僚系统,都是靠着诗赋经义上来的,在这样的环境中想推行经世致用,可谓举步维艰。这就非得改变取士之道,将策五道提到前面来。先试策论,而后经义,最后诗赋,还要加判语,考验实务能力。
只是这仅仅是陈初六的想法,在场之人跟他的想法却是不同。听了陈初六的话,都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这私货夹带得也太多了吧!
在堂堂舍人院中,说要重实务而非轻经义诗赋,这就是跑到川菜馆让他们别放辣椒花椒。没被人打死,就是好的了。
你陈初六乃是事功之学一宗,你主张重实务,不就是想掌握科举话语权,到时候想取自己人,就取自己人?想开后门,那就直接说嘛,何必遮遮掩掩!
胆子不小啊,当了内相之后,终于开始出来夺权来了。若是让你取了那么多重实务的进士,那朝堂之中,岂有我等立足之地?
小小诡计,一望而知!
于是又有人站出来道:“下官以为不然,科举之法,祖宗以来,莫之有改,得栋梁之才多矣。朝中衮衮诸公,都不是什么知行合一来的。诗赋可见其心性,策问实务,当官之后,自然可以循序渐进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