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陈大人失算了。咱家在陛下这里,可不是只懂一点房中事。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陛下身边的人都离开了,而咱家是从小到大陪着陛下的人,宫里谁比咱家会做事,可也不如咱家看着顺眼。”
“原来如此……本官果然失算了,但王公公可别忘了在御药院清理门户。”陈初六深吸一口气,步入深宫之中。在延福宫里,赵祯正坐在此,背对着大门,面前是一盏长明灯,和一个隐隐约约躺在地上的人。
在门口停了停,陈初六走上前一步,赵祯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地道:“知应,是你来了吗?”
陈初六回到:“回陛下,是臣来了。刚才听到……臣请陛下节哀,千万以龙体为重。”
赵祯摆了摆手:“朕没事,找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件事的。刚才曹炜从边关发来八百里鸡毛血急报,定难节度使、西平王李元昊,拓跋氏之李、赵姓氏,改姓“嵬名氏”,更名曩霄,号“兀卒”。借口避父讳,改元显道。”
唐朝给拓跋氏赐国姓,宋朝也给拓跋氏赐国姓,于是拓跋氏有“李、赵”二姓。在宋史之中,称其为“赵元昊”,在辽史之中,则称其为“李元昊”。但不论哪个,这位拓跋元昊,全都不姓了,重新恢复部族的姓,叫嵬名曩霄。
赐国姓通常是宗主国给藩国的礼节,乍听起来不刺耳,仔细一琢磨,这赐国姓的意思就是“我是你爹,所以你跟着我姓”。拓跋元昊这一举动,在宋廷看来,就是连爹都不认了。
更加可恶的是,改宋建元明道为“显道”。年号对藩国和宗主国而言,相当于血脉联系了。明朝灭亡之后,某鲜沿用“崇祯”年号二百六十五年,就是不认清朝,从中可见一斑。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辽国太强了打不过,宋廷勉强承认什么兄弟之国。可拓跋元昊这么一改,离自立为皇帝,只差一身黄袍了。
西凉与宋彻底翻脸,这对大宋而言是个巨大的挑战。
这种谋反之举,你要是不出兵教训教训,那朝廷颜面何在?天子颜面何存?四方那些大大小小的藩国,岂不是个个都要出来称帝,天下便多了大大小小无数个皇帝,凭什么听你姓赵这个皇帝的话?即便是不称帝,也要趁机施压,找宋廷要点好处。
要是出兵教训,怎么打,拿什么来打,打的赢吗?刘娥不在了,赵祯一体担下了军国大事,亲自面临外忧内困,这可不是当年了。能否打赢,赵祯心里十分没底。
陈初六半天不说话,赵祯也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他喉咙里积痰甚多,可见刚才还是哭过了的。清了嗓子之后,赵祯继续头也不回地,问道:“知应,怎么不说话?西凉人这次敢当着大宋、辽国的面,做这些悖逆的事情,想必已是做好了万全之策。朕该怎么办,你能不能替朕想个办法出来?”
这时陈初六的脑袋,也是乱乱哄哄的。西凉前几年遭受重创,这几年恢复过来也是可能的,但也最多是恢复元气罢了,李元昊到底哪里来的底气,敢同时得罪辽和宋?虚张声势,还是花样作死。
想了片刻,陈初六道:“陛下,临此大乱,还是先探明虚实为好。有曹将军在北边,就算赵元昊南下,也不用害怕。就怕中原自己生了内乱,现在急需下旨,严控各地的驻军,不许调动一兵一卒。查整禁军,以防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