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德元这时也上前道:“陈学士,下官方才说话有些不知礼数,还请您宽宏大量。但下官的意思,和宋公序一样。陈学士在出京之前,尚能为事功之学呼喊,在太原府时,下官听说您更是将事功之学落到了实处。”
“到如今,陈学士对事功之学的领悟,便是道也有了,器也有了。为何入京这么久,却什么事也没做。什么都没做也还好,为何陈学士走到舍人院,二话不说便让我等来事功?难道陈学士自己不敢再提事功,便让我等当马前卒?”
陈初六闻言大笑了起来:“这是什么话,出京之前的陈初六,在太原府的陈初六,和现在的陈初六,事功之心从未改变。但这些年在地方任亲民官,却对事功有了更深的领悟,深知并非一句话一振臂,就能推行得了的。”
“愿闻其详。”
“汝可知道事功之学的道统,张良何许人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是事功吗?孔子何许人也,周游列国,无人可用,这又为何列在事功的道统之中?还有诸葛孔明,事必躬亲,同样运筹帷幄,却终究不能复兴汉室,这也是事功吗?”
焦德元低下了头,宋庠开口道:“难道事功好比农夫种田,种田虽辛苦,但能不能获得丰收,还要看风是否调、雨是否顺,也要看有没有人愿意给他地种?”
陈初六眼睛一亮,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公序说得不错,但仍未能达本官之意。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故有君子谋其力之所及,强其知之所能者,思不出其位也!”
说了之后,陈初六看了舍人院中这十几个人一眼,只见他们脸上都露出深思的神色。陈初六这句话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陈初六还引申了一下,没有能力,便不要占据其位,更不要谋其政,外行不要指挥内行。
陈初六回京这么久,事情做得少,也是因为根本不熟悉京里的情况,更不清楚大宋现在最需要什么。提了义学、办报两件事,也仅仅是提议而已。
唯有能力、权位、时势、气运都顺遂的时候,方能事功成功。当这些不足时,就要先想办法改善这些。陈初六回京之后,虽为做什么事,可权力斗争之中,总少不了他的身影,这就是在为事功做准备。
宋庠想明白之后,顿时怅然若失,半晌之后,才拱手道:“当日读陈学士修改的《大学句章》,下官便觉得陈学士之学问,犹如大海深林,窥不见底。这些年不曾有懈怠,本以为与陈学士走得近了一些,现在一看仍然是高深莫测。”
焦德元与其余舍人,不论年老年幼,一并拱手道:“下官同样佩服。”
陈初六微微点头,舍人院祭酒,乃是舍人进修之师。若是先将他们收拾服帖了,那争这一职位,便有把握得多了。陈初六的话传出去之后,还多久宫里便有了消息。许多殿阁学士,在请命让陈初六担任舍人院祭酒。
三日后,大内来了消息,急召陈初六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