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雪,覆盖了太原府。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江山如此多娇。
无际的汾水两岸,空旷无人。而在阳曲城里、阳曲码头和晋阳码头,却是繁华依旧。各家商铺,都由小厮在外头扫雪,白天也点燃火红的灯笼,招揽顾客。
肉香、酒香,飘在街上。稍有余钱的人,都在街上乱逛。这在别的地方,可不常见。
陈初六来至宋祁住处看望,自他受伤以后,府里的事情,便压在了陈初六自己肩上。缺了宋祁,还真有些辛苦。
伤筋动骨一百天,宋祁这伤也差不多了。秦九身边这几个护卫,本就是天子身边的近卫,手段十分厉害。放在别处,箭上的毒没清除,就会一直流血。就算止住血了,一旦感染,就只能等死。
为不让宋祁感到自己被边缘化了,陈初六还带了几本公文,与他讨论之后再与定夺。将这几件公务议论之后,宋祁问道:“下官不在这些日子,辛苦陈大人分担了。”
“哪里说这些,本官不在时,也多有辛苦宋大人。”陈初六笑了笑道:“你且在这里安心养病,读书也克制些,不要挑灯夜读,你我皆不是少年的身体了。”
陈初六这话老气横秋,宋祁笑着摇了摇头,道:“陈大人好像还未到而立之年吧?下官并不担心这身体,只是担心朝廷对太原府的处置。”
“这有何担心的?本官才用担心,最不用担心的便是你了。”
“下官也担心,若是大人被朝廷贬了,士风、民心会不会江河日下。”宋祁苦笑一声:“下官也藏有私心,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知应是天子心腹、皇亲国戚,这件事情不会对你如何。若需有一人拿来当替罪羊,那便是下官了。”
“不会,不会,当今天子以仁德之名盛,子京舍命护百姓。天子不仅不会责怪,还会大加褒奖。”陈初六摇了摇头:“子京高升之后,本官会被平调到其他州县,任知州或者知府。本官担心的是,在太原府经营了这么久,却功亏一篑。”
“祁的目光不如知应远,这半年来,见阳曲百姓,在知应治下已经食饱衣暖。放在别处,堪称大治,知应官声,也当垂名千古。但知应却说功亏一篑,不知知应心里想要的是哪一番景象?”
“子京可知事功之学?”陈初六问了一句,又回答道:“事功之学的道统,上呈尧、舜、禹、孔子、子贡,下接荀子、留侯、武侯等先圣,陈某所求,便是先圣所求,陈某心里的景象,便是先圣想要的景象。”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陈初六将礼运大同篇缓缓读了出来,宋祁听之,心中疑惑逐渐消失,却在消失到了一半的时候,又停住了,他道:“这便是四为句的起源吧?但当今太原府,还称不上大同么?”
宋祁是这个时代的人,且是寒门出身,在他眼里,眼下太原府的百姓,足算得上享福了。若是当年,他也在陈初六手底下当百姓,或许就安心种地,再做点小生意了,想不起发奋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