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宋司马来了,快入座,这还真有件急事。”陈初六笑着道,宋祁左右看看,冷冷地走到前面,也未行礼,气呼呼坐下。他这些日子在府衙里,也算立了威,他这模样走进来,压得别人不敢说话。
“陈大人,眼下这有件急事,可不是一般的急事。”宋祁指着外头的雨道:“汛期已至,不用半个月,河水便涨高了一倍,这比以往年份都要快。下游尚有浮冰、淤塞,河堤也为修缮。一旦决堤,便是生灵涂炭。陈大人在家中养病,不曾听到?”
“听倒是听说过,本以为宋司马能处置好此事,没想到却是高估了。”陈初六知道宋祁是在生自己的气,但这时候,可不能让他做顺毛驴,得敲打敲打,他借着又道:“刚才这几位都水监的人已经有了计策,决堤泄洪,不就行了?”
“说得轻巧!”宋祁回到:“一旦泄洪,本府百姓将安在?田地颗粒无收、房屋尽毁,无处安身。除非能免一年税赋,还要给予百姓高额补偿,而现在朝廷连赋税都不肯免,难道要让衙役,将百姓驱赶出来?”
底下与会的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别的州县来的那些人,脸色也是十分为难。绝地泄洪,害了别人,可若是不泄洪,就得害自己丢官赔命。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是面子能解决的问题。都水监的几个人,倒是泰然自若。
“只可惜天不等人,若是汛期再往后推迟半个月,韩城的河堤也就完工了。去年冬天,那些霸占河淤的人横加干涉,不肯让官府修堤,到了现在,又哭着喊着,怕大水淹了……”
“刁民,全是一些刁民。韩城知县,太过忍让,现在倒好,不仅没能讨好百姓,还得自己担下这次麻烦。要我说,但凡有不听官府号令着,枷号就行了。对付这群刁民,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要是太原府不肯决堤,咱们还是早点变卖家产,准备四处打点吧……”
宋祁听着这些议论,故意不去制止,故意想让陈初六也焦头烂额一番。陈初六靠在椅背之上,听了这些议论,忽然发问道:“宋司马,你心里可有良策?”
“呵呵……”宋祁摇头道:“没有良策,只有一个笨办法。那就是答应决堤泄洪,将百姓迁移出来。但迁移百姓成千上万,这等置百姓生死于不顾的事情,下官可不会做。决堤之前,下官便弃官归去。丹书青史宁可无名,也不可留此恶名。”
宋祁这也算是古时候文人的特点了,旁边那些外面州县官员,生怕因为这句话,陈初六就不接受决堤,于是赶紧上前道:“禀陈大人,汾河水不大,就算将河堤全决,也只能淹一小部分地方。百姓那边,只要能给足钱粮补偿,不成问题。”
“没错,吾等会一同上报朝廷,让朝廷免了泄洪处的赋税。另外,我等州县,也会凑出一笔钱,送给太原府作为补偿。”
陈初六暗笑一声,这群人真是打白条的高手。河堤出了问题,他们恨不得把这消息压在箱底下。只要勉强撑过汛期,这件事就是没有发生。这些人急了眼过来施压太原府,就是因为那边的河堤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
他们度过难关之后,这件事情同样不会上报朝廷。免税什么的,补偿什么的,就等着顾左右而言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