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惊蛰。
陈初六多日不出现,终于用生病疗养隐瞒不住了。汛期将近、开春之后各类迎送,府衙内的案牍堆积如山。宋祁在太原府主持堂议、处理政事,但还是有些事情没办法处置。陈初六原本说养一个月的病,但现在却是过了两个月,还未见踪影。
百姓们自是察觉不到,但县衙、府衙中的官吏,却都是在猜测,陈初六是不是已经出了意外,而宋祁是在这里狐假虎威,窃取官位。还有人听说,宋祁隔三差五就去陈家府上,于是坊间还有传言,宋祁谋人性命,还要窃其妻室云云。
而宋祁岂能不急,对于这些传言,他亦没什么办法。没有陈初六在,许多事情都不能由他定夺。这些事情已经堆积了许多,再不处理,恐怕就要出事了。其中有一件事情,却是令宋祁焦头烂额,也令太原府这些人对他的议论,喧嚣尘上。
这件事情便是河道的事。太原府的河堤,在陈初六的管理之下,修得十分坚固,但沿河州县这么多,定然也有没修好的。流经太原府的汾水,在龙门、韩城汇入黄河,而恰好这一段,都水监却检查出河堤糜烂。
若是汛期到了,水势稍微大一点,这里就会变成千里泽国。修河堤,上游强则伤下游,下游各县、各州向太原府施压,想要让太原府决堤泄洪,减轻下游压力。但这决堤泄洪,却是一件麻烦事。
若是做了,本府劳民伤财,成千上万百姓的夏税,无法交上去。可恶的事,底下那些州县,只让太原府泄洪,却没办法让太原府免税。若是不做,他们就联合起来,将这责任,堆在太原府身上。
下游哪些州县是真急了眼,可陈初六却迟迟没出现,弄得宋祁只能一拖再拖。不仅各州县派人来了,连朝廷也下派了官员。
宋祁去陈家催了好几次,前几次人家还用生病作为借口,到后来,陈家的人却坦言说陈初六去了塞北,这就令宋祁绝望了。
窗外雨潺潺,屋檐的如瀑布一般,雷声滚滚,宋祁负手而立,看着这半青色的雨。府衙里的吏员,忽然敲开了门:“司马,大家已经都到了签厅,还有汴京都水监的人也到了,问您什么时候过去议事。”
“……”宋祁不说话,半晌后,回到:“暂时还不想去,你告诉他们,让他们等等,就说所议之事甚大,须请动陈大人才能议事。”
“可陈大人……”吏员不敢再说,只得退身出去。宋祁将官帽,缓缓取下放在桌面上,熟视良久,忽然之间,门被撞开了,吏员去而又返,疾呼道:“宋司马,陈陈陈陈陈大人,回来了!”
“你说什么?”宋祁顿时喜笑颜开,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哪个陈大人?”
“就是咱们知府陈大人!”
宋祁感觉把桌上的乌纱帽拿起来,戴在头上,急急忙忙地便走出了大门,直奔签厅。本来有一避雨回廊通往签厅的,可宋祁却等不了,直接从雨中穿了过来,官靴都湿了,推门而入,但见陈初六坐在当中,正在高谈阔论,宋祁心里这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