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陈初六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再看陈思怀仍然低着脑袋,微微颔首,道:“思怀,现治何经典?”
“小生正读《谷梁传》,《谷梁》强调礼乐教化,尊王而不限王,力主仁德之治,小生所以明其君臣之义。”
“其事莫备于《左氏》,例莫明于《公羊》,义莫精于《谷梁》,读《谷梁传》明君臣之义是不错。”陈初六抚掌笑道:“但我问你一句,往日在陈庄时,你自称晚生,而今日却自称小生,何故前据而后恭邪?”
陈思怀对答道:“先生,小生并非前倨后恭,实乃崇贤尚道,从一而终也!在陈庄时,小生闭门苦读,只知有书中圣贤,不知有天下达者。出陈庄之后,知有先生国士无双,继先师之大统,乃当世圣贤,心向往之,故而请先生收小生为弟子。”
这马屁拍的,陈初六听了忙道:“吾非圣贤,愿为马融,传道授业解惑也。”
马融是东汉时期的人物,郑玄到马融处学习,郑玄学成要离开,马融感叹说:“郑生今去,吾道东矣”。
陈初六意思是,我愿意当马融,将自己的道传授给你,让你将我的道传去别的地方。
陈思怀不知这个典故,听了这话,却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间,李成启忙是道:“思怀,你还不拜谢,快行拜师礼!”
“弟子陈思怀,拜见先生!”陈思怀赶紧伏身三拜,又从桌上拿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陈初六看了看李成启,心中有些无奈,怎么就点破了呢?陈初六还想着,故意设一句话,让陈思怀听不懂,随后再加几句训诫。
从进屋开始,陈思怀十分谦恭,也算机灵,但陈庄出来的人,还是会有些自卑的。陈初六想看看他的承压能力如何。只要陈思怀表现得还算可以,不怒不溃,就可以收为弟子了。
但被李成启点破了,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算是应了这个先生,吩咐道:“先去下去歇息吧。”
“是,先生。”
陈思怀退了出去,屋中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了,周氏拍了一下陈父道:“他爹你瞧见没有,咱们儿子真有教书先生的气派!”
“瞧见了瞧见了,先前他考中举人的时候,我就打算让他开馆教书算了。”
陈初六闻言汗颜,李成启也是笑道:“贤婿少年砍成,天资聪颖。对了,贤婿,你不怪我爱才似渴吧?”
陈初六摇摇头:“事已已矣,为之奈何?不过,岳丈呀,这陈思怀年纪会不会太小了一点?”
“年纪是小一些,但年纪小,才好教嘛。老夫看人很准,这些日子,老夫观他也少年老成,将来或许真的能传你的道。”
“唉……”陈初六叹了口气。
“亲家说得对,年纪小才好教。儿啊。你看你弟弟善修,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你也上上心?”
“爹,娘,家人教不了,太亲,下不去狠心。要是想让善修学东西,你们二老不能心疼,得找个严师。”
一说到要找个严师,吃住在人家里,数月半年见不到,周氏和陈父这心里就不好受起来:“交给外人,我们怎么能放心得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