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省廷议,站在这里的四五十人,看着陈初六和张茂直“相谈甚欢”,都是暗自惊讶。至少来说,盐铁司的人,是不敢再动陈初六分毫了。陈初六的心里,则是对这张茂直佩服不已。爬到这个地步,真成了精,什么也瞒不过他。
张茂直倒是没有说破,只是说陈初六此番来了,其后必有高人指点。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初入廷议者,必有傲气,走步挺胸昂首,虎虎生风。可知应走进来,却谦卑有加,不急于去逢迎巴结。由此可见,知应比其他人高一眼,看到了廷议之中的凶险,故而如履薄冰。”
“知应既看到了其中的凶险,就应该力辞不来,可知应却知难而进,这是为何?要么是为天下计,想要献胸中之策略。可这样的人,常常自傲不已,是绝看不到廷议的凶险。故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知应背后有高人相助,知应有退路、有底气。”
“知应,本官说得没错吧?这廷议之凶险有多大?”
“呵呵呵……不大不大,不过是一时丢了面子么。”陈初六摆摆手,张茂直潜台词是,凶险有多大,背后的高人就有多强。参政、相爷、枢密使,其中有一个肯力助陈初六,今日之凶险便烟消云散,何况陈初六之背后,更有太后、天子相助。他张茂直早看出来了,故而热情招呼陈初六坐下。
“大司农的眼力,令下官佩服。”
“什么佩服不佩服的,在这盐铁司摸爬滚打,眼里差的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这眼睛呐,既要看人,又要看己,这才会越老越妖。”
“受教受教。”
正说话间,从外面走入三人,只见张奢在这其中,另外两人与他不是很和善,似乎三人刚争吵过。另外两人,陈初六也认得,一个是度支使贺飞驰、一个是户部使甘宏旷。
贺飞驰一脸怒容走到张茂直这里,忽然指着陈初六斥道:“你是什么人,敢坐在这里?!”
众官员在一旁偷偷笑起来,不是贺飞驰不认得陈初六,是因为他眼神不好,看不清楚,加之陈初六今天没穿他的黄狮子服,只是穿了一件小绿袍。这廷议上,极少出现绿袍,大多数都是绯袍,加上一小撮令人艳羡的紫服。忽然一个绿袍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这怎叫贺飞驰不生气?
大家以为要出笑话之时,陈初六却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道:“下官昭文馆直馆、经筵侍讲陈初六,这厢有礼了。”
张茂直也在旁边打趣道:“贺半瞎,你连无双国士也不认得,你这眼睛还留着做什么?”
“张胖子,你别以为你那贼眉鼠眼多厉害!”贺飞驰反唇相讥一句,又转向陈初六道:“原来是陈直馆,本官眼神确实不佳,未曾想行你也来此,多有得罪。”
“贺度支日夜操劳,以致于耳目俱疲,真令下官佩服!但贺度支的耳目,可是朝廷依仗的耳目,要适当休息呀。”
“陈直馆言重了。”贺飞驰笑了道:“坐坐坐,陈直馆请坐。”
陈初六于是又坐下,一旁等着看好戏的官员,都是心里呸了一句,什么无双国士,明明是无双马屁精,见谁都拍马屁!慢着,刚才陈初六怎么拍马屁来着?句式、用词、语气,都要好好记在心里。
“行了行了,都不用互捧了,张奢那老小子,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在咱们身上剜一大片肉。”甘宏旷对另外两使道:“张胖子、贺半瞎,张奢这一动,可是要动咱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