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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景浩踏着棉拖,百无聊赖地握着遥控器,电视上正放着跳水新闻。

“这是......”尧青起身看了看四周,以为这就是刘景浩的家。

男人将人揽过,另一只手拎起水壶,给某人倒了杯水。

“朋友家,”刘景浩将水端到他唇边,“喝不?”

“我自己来。”尧青显然还没适应这种亲昵。

在他这里,刘景浩还有许多功课要做。

“回荆川的票我买了。”

尧青喝一口水,看男人一眼,再喝一口,再看一眼。

男人拨过稀疏的下眼睫,他眼睛长得不好看,离尧青那双更是十万八千里。

沉默里,尧青脱了男人的怀抱,坐直身道,“要不要一起回去?”

“可以。”

刘景浩挽了挽空荡荡的手,除了空气,这次他什么也没抓到。

回荆川后尧青没让男人跟,两人分别时在楼下。

尧青坐在车边,心神恍惚,杭州短短一夜太过浪漫,如烟火流光。

低矮的老式居民楼近在咫尺,他仿佛短暂拥有过良夜,现在又要投身入洪流。

威士忌趴在后座上,前爪挤玩着一只橡皮鸭。那是两人在服务区吃饭时,友桌送的赠品。

刘景浩觉得可爱,就扔给了威士忌。

威士忌显然很满意这个新玩具,乳胶制品百撕不烂,也正好替它磨牙。

尧青坐在副驾上,看了会威士忌玩小鸭子,又看了会男人,蜷身下了车。

尘嚣渐起,天线匝成的蜘蛛网里,透过家家户户投射下的夜灯。

锅碗瓢盆声愈演愈烈,空中散发着调料品的翻炒香。

尧青拖着行李,外套半搭在手上。

进单元门前,车还没走。

他透过灌木丛扫去一眼,斑驳树影中,形状琐碎。

车窗反照出的银灰色镜光里,淡淡晃过一双眸。

那对眸,他对视了千百遍,向来没有厌倦的时候。

只是那眸里的风雾,虚虚一晃,转瞬便没了影。

“据市气象局最新播报显示,台风玛莎将于今晚九十点左右登陆荆川东海岸邻江北一带,请各位市民尽量减少外出,加紧防范。本次台风系本市近十年来风级最高台风,市政府已响应一级警戒方案......”

尧青坐在沙发里,睁眼看着微信群聊里一片鬼哭狼嚎。

每逢这样的台风天,就是空乘业的集体灾难。

像尧青这样挂职在家的还好,最惨的莫过于正飞到一半却还没登机的机组同事。

如果台风今夜内不平息,他们也将面临着超长时间的滞留。

所以别看空姐空少们平日里光鲜亮丽得紧,背地的心酸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高露洁在同事小群里不停刷着哭泣表情包,一同执飞的同事一同陪哭。

向来不怎么发话的尧青突然来了兴致,戳出一个摸头表情。

摸的是威士忌的头。

没错,这也是刘景浩分享给自己的。他自己从来不爱网聊。

“哇哦,尧大帅哥下凡了。”

有同事见到尧青发话,故意逗他。

高露洁接话:“师父身体好些了吗?听说你昨天去了灵隐寺?”

“好多了,谢谢[微笑]”

“师父!不要发微笑!”高露洁在下面提醒,“傻师父,现在微笑早就不是微笑的意思了。”

尧青:怎么了?[微笑][微笑][微笑]

“就是不要发就对了。”下面人嘻嘻哈哈地回,“尧帅哥村网通,咱们谁也不许告诉他,让他自己想。”

这么一说,男人更来了劲。

他不懂为什么不能发微笑表情,想借此问问某人,结果才退出聊天页,就瞥见朋友圈一栏冒出一个小红点。

是王龙。

尧青没看错,哪怕没点开小红点,看着那四四方方的小头像,都能确定是王龙。

王龙的微信头像是莫奈的《日出印象》。

碧水大江照血色,一抹惊鸿映云端。

他告诉过自己,如果没考航校,他大概会去学美术。

他很喜欢画画,常在朋友圈分享自己闲暇时的画作。

王龙曾告诉自己,他高中时的梦想是成为西斯莱。西斯莱是与莫奈近乎齐名的印象派画家。

尧青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也曾有个不切实际的艺术梦。

只是......他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兴致了。

男人往沙发边走了两步,旁边是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个女人。

她的右肩上垫着一块棉褥。那是防止女人昏睡时,口水又往身上流用的。

护工李姐不止一次告诉尧青,尧桂玉白天好睡,一睡觉就流口水,有次口水流太多,染湿了半边汗衫。

后来她想出一个妙办法,就是在肩膀上垫一块吸水棉。这样口水都流在了棉褥上,不至于次次打湿衣衫。

尧青替她擦了擦口水,灶台上的碗还没来得及洗。

这本是李姐的活,他却撸起袖子要帮忙。

走到灶台前,他不忘点开朋友圈,在王龙新分享的那幅自绘水彩下,戳了一个赞。

台风将至的夜,雨声噼啪。

男人埋头洗碗,假意不曾记得那幅水彩的缤纷。

他好似刚走出一片斑斓的丛林,身后是灵隐、雨夜、男人的吻,还有莫奈的胭脂色幻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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